风辰。
江兼怀穿了件黑色的T恤,他摘下帽子,理了理后颈的长头发。
他走到风辰一中的校门口,跟保卫打了个招呼。
“你回来了?好久不见了。”保卫笑着把登记表放到桌边,“签个字,就可以进去了。”
江兼怀点点头。
“你以前老爱迟到,正门关了,你就从后门翻墙进来,我们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兼怀笑了笑,低头,不自主地写了个“陆”字,他叉掉,才重新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可以进去了。”
江兼怀点点头,往自己教室走。
风辰一中,这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江兼怀?”
江兼怀回过头,脚步停住,他有点错愕,“张老师好。”
张槿花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了。陆知,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
张槿花叹叹气,抬头看着江兼怀,“陆知他妈妈因为当年的事情,连夜收拾东西,带着陆知转学了。后来,他妈妈又跟我联系,她说,她带着陆知出国了。”
江兼怀听着。
“江兼怀,陆知他妈妈的电话,我可以给你,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江兼怀看着张槿花,她头发又长了一点,手腕上还是当年的那块表,“张老师,谢谢你。”
张槿花摇摇头,“傻孩子,你受了好多苦。在江城六中,有没有人欺负你呀?读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人因为这个同性恋排挤你呀?”
江兼怀愣了愣,眼眶发酸,“没有,我不喜欢跟他们说话。”
张槿花掐了掐他的脸,脸上没有一点肉,连带着皮一起揪了起来,“傻孩子,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有在好好吃饭吗?”
江兼怀点点头。
“傻孩子,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这样起码能让你少遭点罪,活得快乐一点。”
江兼怀点了点头,“老班,当年你知道我跟陆知早恋,你是怎么想的?”
张槿花笑了笑,“有点吓一跳,但是之前,好像已经感受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
“有天,你穿他校服外套的时候,我看见了。”
江兼怀站在走廊上,他侧头,朝后门那片竹林的方向看,“老班,我想一个人逛逛。”
张槿花把手机递到他手边,“记得打个电话,问问吧。”
他低下头,存下沈苑的电话。
“江兼怀,好好照顾自己,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来吗?”张槿花抱了抱他。
“知道了。”
他手机紧握在手里,他找个角落想蹲下来,突然又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电话拨通。
“喂,阿姨您好,我是江兼怀,我想找一下陆知。”
“别找他。”电话那边重重叹了一口气,“江兼怀同学,我跟陆知他爸都是个商人,你的存在,一直威胁着我们的利益,所以我才会带着陆知出国。”
“阿姨,我想跟他说句话。”
“陆知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这个病马上就好了,你以后也不要联系他了!你们两个不是在高三那年就结束了吗?”
江兼怀捏紧衣角,吸了一口气,“阿姨,您不是陆知,所以您不能代表陆知。阿姨,你好好休息吧,打扰了。”
沈苑直接挂掉电话。
江兼怀一个起跳,坐在墙缘上,他把手里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他拼凑着他们分离后陆知的生活。
高三那年,他转学,陆知因为同性恋早恋问题,被李光辉取消保送资格,因为这件事,沈苑连夜让陆知转校,然后带他出国,这期间陆知一直在看病。
陆知就是这么活着的。
江兼怀双腿在空中晃荡了几下,停住,然后情绪突然爆发,放声哭了出来。
往事一幕幕交叠,涌上他的心头,他闭上眼。
阳光照在少年的身上,细长的竹叶影子层层叠叠,微风拂面,白色校服衣角吹起,少年站在影子下,低头放声朗读。
他坐在墙上,低头盯着那个少年。
在盛夏明媚的阳光和翠绿的竹叶林里,少年的身影与蝉鸣声不停地交叠。
“陆知,毕业快乐!”
————
锦川。尘埃花店。
江兼怀坐在桌边,他低着头剪掉玫瑰花的花枝,手机放在桌上,播放着钢琴曲。
门口的风铃响了。
他站起身,朝女顾客笑了笑,“您好,你想买束什么花呢?”
“麻烦你了,我想要束玫瑰花。”
“好的。”
江兼怀包好玫瑰花,递到那个女顾客手边,“祝您平安喜乐,欢迎下次再来。”
女顾客接过那束玫瑰花,笑了笑,“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但是他眼角没有那颗痣,头发也比你稍微短一点点。”
江兼怀笑了笑,“我跟您那位朋友有缘。”
“但是高三那年,他突然转学,没有一点消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您好,我是江兼怀,请问你是?”
那女顾客愣住,看着江兼怀的那颗痣,“妈呀,我是苏清影。终于再次见到你了呀。”
江兼怀笑了笑,“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了。我还记得那年初雪的时候,肖老三一直撺掇着我去告白,当时给你添麻烦了。”
苏清影笑了笑,“当时你家那位,估计快气死了吧。”
“是呀。”
“你们两个我们一点也不意外呢。”
江兼怀笑了笑,把手插进围裙的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嘛。”
“江兼怀,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呢。未见还在等我回家,那我先走了。”
江兼怀送她到门口,“真心祝愿你们长久。”
苏清影点点头,抬头看着他,“你们一直都在长久呢。”
“那,以后见。”
“好,以后见。”
江兼怀走回店里,坐在椅子上,低头包了一束茉莉花。
门铃再次响起,刘刚和肖鸿两个人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江哥,来束白玫瑰,我送人。”肖鸿推开门,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刘刚搭上肖鸿的肩,“肖老三,有情况呀。”
“家里给介绍了个,喜欢上了。哎,刚子,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谈个对象。”
刘刚摇摇头,“哎,江哥,有栀子花吗?我买一束送朋友。”
江兼怀剪掉向日葵的花枝,“你要不还是买束满天星吧,更配你。”
刘刚听不懂,拿出手机搜满天星的花语,“靠,江哥,你欺负我!怎么老爱扎我心呢?我不是你最爱的宝贝吗?”
肖鸿直接锁他喉,“别他妈恶心我们。江哥,店里今天生意怎么样?”
“挺好。”
肖鸿笑了笑,“江哥,老板什么时候才把店铺转让给你呀?之前他不是说,要去外地好好发展,不会反悔了吧!”
江兼怀低头把枯萎的花瓣摘下,“不是,他家里有急事。放心,已经商量好了。”
“那就行。”
刘刚低头玩着桌上的树叶,“江哥,等你把店铺盘下来,要不要改个店名?”
江兼怀点点头。
“江哥,叫风辰F4吧?”刘刚凑到他眼前。
“好傻。店名我已经想好了。”江兼怀推开他。
“叫什么?”
“知了。”
肖鸿踹了刘刚一脚,抱着桌上的白玫瑰,站起身,“刚子,花还要吗?不要就走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刘刚傻笑,站起身,“江哥,走了。”
“嗯。”
门关上。
江兼怀低头,把枯萎的花插进花瓶里,他转了转花瓶。
店铺的老板娘站在屋外,她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店铺的摆设。
“老板娘您好。”
“我丈夫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店铺的事,现在由我来负责。”她说得很轻,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江兼怀定住了一会,把纸巾递到老板娘手上,“嗯,我知道了。您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
“老板娘,墓地在哪里呢?我想去看一眼。”
“好,名字一会我发给你。今天你也早点回去吧。”
门被关上。
江兼怀整理好桌上的树叶和枝丫,他站起身,关好灯,上好门锁。
————
锦川柏林路12号街3栋二楼201。
这是他现在的家。
打开灯,他走到客厅的阳台上,摸出裤兜里的一盒烟,他抽了一支烟。
老板的突然离世的消息,让他害怕。
他手撑在护墙上,弹了弹烟灰,烟灰掉落在烟灰缸里,夜晚的冷风吹着他额前的头发。
“陆知,快到秋天了,记得多穿点衣服。”
江兼怀眼眶湿润,哭了出来,低下头,眼泪不停地滑过他鼻尖,滴在护墙上,他抱紧自己的腹部,“陆知,注意安全,要长命百岁呀。”
他抽泣着。
“陆知,老子快他妈想死你了!”他大吼了出来。
他困在陆知,哪也不去。
————
秋。
江兼怀踩在落叶上,他沿着路边,一直往前走,走到香樟树前,停下,抬头看了几眼,又继续往前走。
他走进知了花店。
花店开门,陆陆续续地有客人来,送走客人后,他就坐在桌边,听着钢琴曲,低头剪花枝。
花店生意不好时,他就早点关门,去平安寺走一走,静静地坐在寺庙的长椅里,看着虔诚的信徒祈愿。
他不是虔诚的信徒。他是这样想的。
寺庙的银杏叶掉落在地,朱红色的墙壁写着“平安”两个字,殿外台阶上躺着几只花斑小猫,晒着太阳。
阳光斜照在他身上,他看着熟悉的一切,笑了笑,把右手伸出晒着太阳。
“陆知,我呀,正在渴望着,你的怀抱。”他看着地上的银杏叶,笑了笑,“陆知,我今天又为你求愿了。”
他习惯自言自语了。
风起风又落,红布条一荡一荡地,心愿被风窥见。
“保佑陆知平安。”
他已经不再渴求重逢了,只希望故人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这么多年,寺庙中总是有江兼怀的身影,主持们也记住了他,有时会来跟他交谈几句,大多是些闲聊,却总是会问到同一个问题,“故人回来了吗?”
他平静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大树上高挂的红布条,淡淡地说道,“会回来的。”
秋风起,思念不止。
终于要重逢了(松一口气)
这章看完,可以跳到第一章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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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夏去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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