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裴晓徊放下筷子,“我是怕你饿疯了去偷食堂!”
“到时候社会新闻标题是《某高校男子因偷吃馒头被开除》,丢我们八班的脸。” 裴晓徊心里不舒服,说起话也就加重了语气。
就好比你以为一道题快要解出来了,结果被老师说思路不对。
胡惟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两人闹作一团。
二锅头已经空了一半,胡惟一的脸已经红得像烤架上的辣椒。
他晃着酒杯,突然“哐”地往桌上一砸。
“裴晓徊!老子失恋了!”
裴晓徊给他剥着毛豆,冷笑一声。
酒后吐真言,吐不出象牙来。
“你什么时候恋过?”
“谢宇晗!”胡惟一嚎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她居然和他们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好上了!那男的戴个眼镜装逼!还没你十分之一好看!!”
裴晓徊剥豆子的手顿了顿,嘴角翘了一下,又迅速压平。
最后半句说的是实话。
“哦,所以呢?”
胡惟一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睛湿漉漉的:“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夜风拂过烧烤摊的塑料棚,裴晓徊垂眼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声音罕见地软了下来。
“差劲倒不至于。”
“就是脑子不太好。”他补了一句。
胡惟一“哇”地一声趴到他肩上:“连你都骂我!”
裴晓徊僵着身子没动,任由他蹭了自己一肩膀眼泪鼻涕。
远处夜市灯火阑珊,他的指尖悄悄的碰了碰胡惟一发烫的耳垂。
——
傍晚,全连坐在驻地外的草坡上。
远处雪山被夕阳点燃,从银白变成金红,最后融化成沸腾的绛紫色。
云霞像打翻的颜料桶,泼得满天都是。
“像不像……”刘炜憋了半天,“像不像老赵炒的番茄鸡蛋?”
周暄懒得怼他,只是望着雪山出神。
常则垂眸,他摸出银戒指对着夕阳看。
一圈的金属边缘染上了层霞光,看起来温暖,其实摸起来不热也不冷,没什么温度。
牧民的孩子跑来跑去,有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突然蹲在常则面前。
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解放军叔叔,你的戒指会发光!”
常则怔了怔,把戒指递给她玩。
小女孩轻轻的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朵蓝紫色的格桑花,轻轻放在他掌心。
“送给你,”她跑开前回头喊,“和戒指一样漂亮!”
夜风掠过草甸,格桑花的花瓣轻颤。
入夜后,银河低得仿佛伸手可触。
常则躺在草坡上,听见不远处藏民们围着篝火唱着什么,悠长的调子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刘炜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掏出一瓶青稞酒:“炊事班和老乡换的,尝尝?”
他还喝上瘾了。
酒瓶传了一圈,最后到常则手里。
他仰头灌了一口,液体划过喉咙。
他想起来廖思诚的书架上有一本书,扉页上有那么一句话……
“愿有生之年,见你踏雪而来”。
“看!”辛长城指着远处和牧民一起骑马的战友们,神采奕奕,“我们也去试试?”
常则看了眼自己冻的青紫的双手,抬眸看向那边。
刘炜已经翻身越上马背,马蹄踏碎草浪 。
没有赛道,没有规则,只有天大地大的自由。
他伏低身子,策马冲向天际,大笑起来,风声吞没了所有声音。
哥,我踏雪而来了。
你呢?
来到西藏的第一个清晨,他们的工作开始。
那时,清晨的霜覆在界碑上,常则用袖口擦去“中国”二字上的冰碴。
钢钎凿刻的笔画摸上去粗粝又锋利,就像这片土地的脾气。
“往西二十米有个观测点。”
周暄调试着望远镜,“需要重新架设信号中继器。”
常则呼出白气,他点头,把背包里的设备一件件取出。
他动作不敢太快,因为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连呼吸都得精打细算,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藏族向导多吉蹲在旁边搓手:“金珠玛米(解放军),喝酥油茶。”
他递来的保温壶套着手工缝的羊毛套,摸上去暖烘烘的。
常则接过时感觉很钝,他的双手已经冻的麻木,本来粗糙结茧的掌心现在还长起了冻疮。
刘炜看向多吉,他纯好奇的问道:“除了酥油茶还能喝到什么?”
多吉摸了摸后脑勺。
“噢…我们热了,请金珠玛米喝□□!”
刘炜睁大眼睛:“啥玩意儿?”
其余三人也是同样看了过来。
周暄瞥了眼刘炜,嗤笑一声,“西北地区的□□就是乳制品的意思,蠢货。”
多吉点点头,朝周暄竖大拇指。
“周好烧!”
辛长城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暄一个眼刀,他收回目光,语气有几分无奈,“这是夸我呢。”
巡逻车开到冰河边缘就再难前进。
四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跋涉,防寒面罩很快结满冰霜。
“当心冰缝!”刘炜用登山杖戳前方看似平整的雪面,杖尖突然陷下去半米深。
危机四伏。
常则把安全绳系在腰间,他抬头,发现辛长城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紫。
他解下自己的便携氧气瓶扔过去:“吸两口。”
“不行,你膝盖……”
“执行命令。”
常则转身走在最前,作训靴碾碎表层的脆雪,给后面的人踩出一条安全路径。
多吉突然唱起藏族民歌,歌声撞在雪山峭壁上又弹回来。
常则听不懂词,但那种调子让他记起新兵连时班长教的军歌。
“不需要你认识我…”辛长城轻声哼唱了起来。
常则回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动了动嘴唇,也和他们一样低声唱起来。
“不渴望你知道我……”
除夕夜,哨所收到山下老乡背来的年货。
有冻硬的饺子、风干牛肉,还有用哈达裹着的白酒。
“营长特批,每人半杯。”
连长晃着酒瓶,脸上挂着笑。
“暖身子可以,喝醉的滚去站岗。”
刘炜把分到的酒倒进常则杯里:“瘸子优先。”
电视里春晚信号时断时续,主持人拜年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
常则望着窗外雪山轮廓,心底空空的。
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这些人守在边疆,不过总比一个人跨年要好,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兄弟。
多吉的小女儿央金突然跑来,把一条羊毛围巾塞给常则。
“阿妈说,金珠玛米脖子空空的,冷。”
围巾是藏青色,针脚歪歪扭扭,末尾绣了朵小小的格桑花。
常则低头让女孩帮他系上,羊毛蹭过下巴,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很柔顺。
常则抿了抿唇,他抬起右手,轻触左胸,温声道:“托吉切。(谢谢)”
发音清晰。
央金笑起来,她点点头,看起来轻松随意,“呀莫呀!(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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