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央金连忙拽住他的袖子,从藏袍里掏出一条五彩绳编的手链,“这个……给你。”
手绳的编织很精致,红、蓝、白、绿、黄五色丝线交错,末尾还缀了颗小小的绿松石。
常则愣住,还没开口,刘炜就从哨所窗户探出头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央金的脸更红了,转身就跑,辫梢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只留下常则和刘炜四目相对。
食堂里,刘炜把馕饼掰成两半,故意捏着嗓子学央金的声音:“金珠玛米~这个给你~”
周暄往他碗里扔了块骨头:“闭嘴,吃饭。”
辛长城倒是很认真地问常则:“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常则低头喝酥油茶,没吭声,闷着。
这茶确实比往常甜,喝着喝着就感觉不对味了。
多吉端着碗走过来,笑呵呵地拍了拍常则的肩膀:“央金十六岁了,在我们这儿,该挑小伙子了。”
刘炜差点被肉噎住:“十六?!”
“草原上的花儿开得早。”多吉眨眨眼,“金珠玛米要是愿意,我家还有两头牦牛当嫁妆。”
周暄戳戳刘炜,压低声音:“你这个东北大葱花的也开的早。”
几秒后,常则猛地站起来,沉着声:“我去换岗。”
之后的日子,常则开始刻意避开央金。
巡逻路线调整到更远的山口,帮牧民修栅栏时也总是选央金不在的那户。
偶尔远远看见她穿着红色藏袍的身影,常则就会立刻转身,假装检查装备。
但央金总有办法。
有时是塞在他门缝里的一小包奶渣,有时是偷偷系在他枪带上的五彩布条。
最离谱的是某个雪夜,常则换岗回来,发现床头多了双羊毛手套,手艺不错,精进了不少。
刘炜拎着手套啧啧称奇:“这丫头,挺执着啊。”
常则把手套整齐叠好,第二天托多吉还了回去。
央金终于在半路截住了他。
常则当时刚从冰河测量点回来,远远就看见她站在必经的垭口,怀里抱着个小包裹。
“为什么不要?”她直接问,汉语比平时要流利许多,“手套太丑?”
常则轻轻摇头:“不是。”
“那你讨厌我?”
“不讨厌。” 常则老实回答。
央金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她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心里有人,对不对?”
常则僵住了,他红了耳尖,别过脸。
“她是什么样的?”央金问。
风卷着雪粒掠过两人之间。
常则望着远处雪山,第一次放任自己去想——
廖思诚现在是什么样子?
还留着羽毛胸针吗?
还喜欢在批改作业时转钢笔吗?
“他……”常则顿了顿,“是个老师。”
央金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她说话直来直去:“那她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喜欢温柔贤惠的还是严肃点的?”
常则忍不住开口:“不是女孩子那一类……”
央金睁大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啊!是男——”
“该归队了。”常则连忙打断她,抬腿往哨所方向走。
身后传来央金的喊声:“金珠玛米!下次我带他爱吃的给你!”
三天后,常则收到一个木盒。
里面是一块陈年普洱茶饼,边缘用金箔纸细细包着。
盒底压着张字条,上面是央金歪歪扭扭的汉字:
“阿爸说,汉地老师都爱喝茶。”
常则捧着茶饼站了很久,久到刘炜以为他冻僵了。
直到周暄走过来,抽走茶饼闻了闻:“不错的熟普,至少存了十年。”
那天夜里,常则轻轻的拆开第一封来信,在背面写下一行字,又原样折好塞回书里。
“格桑花开了,很蓝,像某个人。”
熄灯号响过许久,但高原的夜太冷,连长默许了他们在背风的土坡后点起一小堆篝火。
火光照亮了许多张年轻的脸,有汉族兵,藏族兵,还有两个从云南来的彝族小伙。
刘炜不知从哪儿摸出一袋青稞炒面,大家轮流抓着吃,手指上沾满焦香。
他们的话题,不是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很淳朴,什么都有,也无话不谈。
谈起个人难忘的经历,谈家里的关系,谈儿女情长……
火堆渐渐小了,有人把话题转向常则:“这事常则有发言权,他可是咱们连最小的闷葫芦。”
常则拨弄着火堆没吭声。
“常哥其实特别细心!上次我鞋底开胶,是他半夜偷偷帮我沾的!” 辛长城和常则肩碰肩,他一副力挺常则的样子。
有人嗤笑道:“你那算啥?老子阑尾炎手术回来,发现这傻孩子把我攒的臭袜子全洗了!”
周暄看了眼对面像是喝大了的那人,轻哼一声,“然后晾反了,晒成硬板。”
一阵笑声惊起草丛里的夜鸟。
常则望着腾空的飞鸟,开口问:“你们说……我这种人,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谁说的!”身旁的刘炜一把揽住他肩膀,“你这种叫……”他卡壳了。
“叫靠谱。”周暄接话了。
“对!”辛长城猛的点头。
“像雪山似的,看着冷,其实养活了底下整片草原。”
常则低头笑了,火光映在眼中,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夜深了,众人陆续回帐篷。
常则留在最后埋火堆,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周暄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那本书。
扉页微微敞开,露出半角信纸。
“格桑花开了吗?”周暄念出信上的字,声音很轻,“他写的?”
常则僵住了,铲子插在土里。
周暄把书塞回他怀里,使劲拍了拍。
“下次回信,可以多写两句。”
常则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埋火堆。
“这不算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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