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一笑出了声,常则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反应过来就要站起身去抓胡惟一,只感觉脚一麻,常则刚起身就又坐了下去。
全班哄堂大笑。
“常则,去洗脸!”涂暮飞用卷成筒的教材敲了敲他的课桌。
收到命令的常同学掠起眼皮看了一眼老涂,他没好气道:“醒了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教室后面传来的轻响吸引了过去。
靠墙角处有一张放杂物的桌子,平时也没人用,现在,上面正放着两大盒雪糕,廖思诚正靠在后门的门框上,他的视线落在常则身上。
“洗了脸的来拿雪糕。”话里带着笑意。
幼稚,一根雪糕就能收买人心?常则十分不屑。
下一秒,他听见了椅子的挪动声,班上的其余人如同乍起的海浪,争先恐后。他不敢信的看向后面。连陈诏也去了,还差点被挤出来。
廖思诚拿着一根雪糕,朝常则走来,常则有些不自然,他放大腿上的两只手无处安放,只能揪着校裤。
离得越近,常则不自觉憋气。
终于在走到他面前时,常则别过头。
“涂老师,给。”
常则睁大了眼,就看着那根雪糕从他头上递过去,然后涂暮飞伸手接过。
他麻了。整个过程发生不到一分钟。
“腾”一声常则从座位上起身,径直走前门出去了。
廖思诚转身时轻笑一声,也不知道他心里装的什么玩意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常则回来了,他选择走后门,走廊上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额前的发丝贴着皮肤,下颚还挂着几滴水珠,校服下摆一块湿一块干,鬼知道他是不是撩起来擦过脸。
从后门进来时,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盒子里还躺着两根雪糕。
廖思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常则二话不说,长手一捞。他心安理得的撕开了包装,一边朝座位的方向走过去。
裴晓徊笑起来,“常哥你忘了这谁买的了不?”
常则送雪糕进嘴的手一顿,他斜视着看裴晓徊,后者的雪糕已经吃了一半。
常则狠狠咬下一口,巧克力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冰凉的口感让他从头爽到脚底。
“你管我?”他含糊的回了一句。
此时八班的氛围轻松安逸。
反正花的是那人的钱,就当吃着消气了。常则心里想。
大概真是因为雪糕静心的效果,这节课老涂上的很满意,也没人交头接耳。以至于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常则还觉得过得很快。
在值日生赶来擦黑板之前,常则拿起放在桌角上方的包装袋,起身去丢垃圾。胡惟一紧跟在他身后。
垃圾桶边胡惟一自然的单手揽过常则的肩,脑袋凑得极近,常则翻了一个白眼。
“你那破事儿我还没找你呢,再弄爪子给你剁了。”声音压得较低,有点吓唬人的意思。
胡惟一揉了一把常则的头,“说啥呢?那雪糕还没给你气消下来啊?”
刚出来的裴晓徊就看见这一幕。两人一高一低,像是胡惟一倚在身边的那人的身上。
“…你俩有点暧昧了啊。”
胡惟一回头看,他咧嘴笑道:“这就不对了啊,小班长怎么能捕风捉影呢?廖班让你捉早恋的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裴晓徊在听见某三个字时上前一步抓起那人放在常则肩头的手,将二人隔开。
常则没反应过来,“干嘛呢你!”
裴晓徊脸上挂着假笑:“常规操作,不分男女。”
等人进教室后常则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抽了?”
胡惟一琢磨出一种本不应该有的见解,他脸色一变,连连摇头,想将那东西摇出脑袋。
“应该是。”他欲盖弥彰的答道,“对了,下午去哪儿?还是老地方吧。”
常则不觉得话题转的突兀,“嗯,别忘了叫上橙子。”
胡唯一嘁了一声,“知道,你最“疼”他了~”话尾拉长了调,常则懒得理他,转头就也进去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胡惟一渐渐休止了笑意。
每周日的下午三点到六点半,七中允许学生外出。
杨年呈的家境要比班上大多学生要好,但这绝不是常则和他走的近的原因。
出校时常则没看见廖思诚,办公室里他瞄了一眼,也没人。
别问他怎么瞄的,一群男的路过办公室,他往玻璃窗里看了一眼,还好没人注意。
看完常则就后悔了。
我看他干啥?
……操。
校门口人满为患,出去后满大街随处可见的都是七中的人,当然,应宁中学也一样。
常则他们五六个人,在街上大摇大摆。常则手插裤兜,走在中间,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少年薄唇微弯,眼含笑意,途经商场时杨年呈提出要去逛逛。
刘希不干了,“拢共就几小时,陪你了还玩个屁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杨年呈操着一口台湾腔,还昂着头,看着刘希一脸不爽。
很快他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脖子被人搂住。
“常哥你看他啦…”刘希夹着嗓子有模有样的学着,偏偏他又是公牛嗓。
常则和杨年呈脑袋贴着脑袋,他尽量憋笑,“怎么跟橙子说话的呢?”
他扬起唇,“你们先去,我和他随便看看。”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个黑吧,名字叫“甲壳虫”,这网吧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有一家寿衣店作掩护,虽说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设备齐全,服务周到,价格不用说,十块上网一小时。
许多学生从寿衣店前经过,最后进了那地方。
常则他们每周日都会去,在前台领了卡,往大厅舒舒服服一坐,把游戏打个尽兴才回校。
胡惟一看了眼非要跟上来的裴晓徊,“他俩你怎么不隔开?”
裴小班长状似认真的想了几秒,他和胡惟一对视,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没必要吧。”
街上热闹,马路上还时不时传来按喇叭的声音,斑马线那头的绿灯亮了,这儿的人流又多了些,熙熙攘攘。
可能是太阳光毒辣,好几人从胡惟一身旁擦肩而过,他往里边站,只觉得很热,心里也乱。
“我也去。”胡惟一笑着走向常则,“刚好太热了,还能去商场蹭冷气。”
裴晓徊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下了,他是单眼皮,左眼眼皮下有一颗小黑痣,虽说藏的隐秘,但他肤色偏白,也就显眼一些,总的,他现在的表情很不好看。
裴晓徊一声不吭,丢下一句“我去书店”,转身就走。
商场有四层,一楼首饰、数码店,二楼销售百货,三楼是服装专场,最顶层卖家具,床上用品。
三人上了二楼,人并不多,广播里音乐声悠扬,这儿清爽怡人和外面天差地别。
说是陪人家去他也真就只起到了陪同的作用,前面两个人东逛西转,常则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意刷着短视频。
他一路跟着,走走停停。
胡惟一看上了一顶帽子。鸭舌帽,米白色。
杨年呈抱胸在一旁看着,“这不适合你的啦!”音调忽上忽下。
胡惟一受不了他的点评,他取下那帽子往脑袋上一戴,调整一下后看向身后的人。
“常哥,怎么样?”
常则眼皮抬都不抬,“惨不忍睹。”他依旧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正放着一个体育生小情侣的vlog。
文案是“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啧,真二,常则心想,手指划拉了一下。
胡惟一撇撇嘴,“这四个字你会写啊?”
常则终于抬头看向他,眯了眯眼,像是认真思考后:”这不是有你精彩演绎了么。”
胡惟一:“你这嘴说的话昨这么不中听呢…”
常则收好手机,他活动着手腕:“不爱听你还问?”
也是他疏忽了,人常则抢饭抢坑抢篮球场,怼天怼地怼空气。
哪说得过人家啊。
常则抬眸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转角走来两个人。
是廖思诚和一个长相姣好的女人,她一头法式波浪卷,五官精致,穿着黑色紧身包臀裙,活色生香,像极了油画上的艳红蔷薇。
等反应过来,常则他们已经躲在了货架后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堪堪遮住三个高中生。
他们通过缝隙看向外边,廖思诚绅士的推着购物车,和那女人有说有笑。
“啧啧,这是师母吧?”杨年呈小声道。
胡惟一瞟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你小心被发现了。”
杨年呈微微侧眸:“嗯?”
“…就变成橙汁了。”
常则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复而正色道:“又不是见不得人,偷摸干什么?”话音刚落,他就在其余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出去了。
是的,而且还是直逼廖思诚。
常则站住脚,昂首挺胸,也就比廖思诚高出一个指节,还不在同一水平线。
廖思诚面不改色,直视常则,“常同学,一个人?”
身旁的那个女人在听见这句话开头时好像笑了一下。
常则眼尾下垂,他扯出一个笑,干巴巴的,“师母好。”
那女人看向一旁,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廖思诚皱了皱眉,“说话注意点。”
常则一点儿也不尴尬,“不能叫?”
“…这位是我表妹,“顿了顿,他看着常则“你表姐。”话里带着点意味不明。
常则问号表情,很快反应过来,“乱说啊你,我们是一家的吗!”
廖老师不想和小孩子讲道理,他眼尖的瞧见藏在货架后面的两个人。
自知被发现的他们扭捏的出来,走到常则身边,一左一右,并排站着,只有常则没低头,这画面像一起挨训。
“胡惟一?”廖思诚的声音再度响起。
胡惟一缓缓抬起头来,讪笑了两下。
“…帽子不错。”
胡惟一愣了下,他偏头悄咪咪看了眼常则,又看了看杨年呈,然后有些底气了一般说:“我就说嘛,他俩没眼光。”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廖思诚也听见,而且听起来他似乎还有点小得意。
杨年呈和常则没眼看。
随后廖思诚提出要替胡惟一买单。
“啊?我…”胡惟一下意识看常则。
“你俩慢慢儿唠!”丢下这句话后,常则拽着杨年呈一溜烟的就不见人影了。
——街道上依旧烈阳高照,两边的银杏树枝繁叶茂,一眼过去是望不到头的绿意。
通往网吧的那条巷子的墙上布满了爬山虎,小巧的绿叶,有些颜色深,有的才冒头颜色也就浅,而且薄到透光。
就连树上的蝉也叫倦了,又或是因为炙热的太阳光照,蝉鸣一声比一节拖的调子长,间隔时间也愈发久。
常则早就松开手,跑到小卖部里买了两罐冰镇可乐。
转身抛给杨年呈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才缓过劲来。
他们还碰见了从蓝天书屋出来的苏畅和崔诗。
两人漫步在巷子里,算是阴凉了点。
迎面走来许多刚出“甲壳虫”的学生。过了寿衣店,进网吧,前台还有些付账的人。
恰巧刘希和另外两个人也在服务中心,好像已经取了押金,刘希看见他们后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他熟分的勾搭上杨年呈:“橙子,这次帮哥付了吧?”
不等当事人反应,常则看了刘希一眼。
“开玩笑呢常哥…”刘希收到眼刀,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松开了杨年呈。
胡惟一出商场后和裴晓徊打了个照面。此前廖思诚他们已经开车走了。
胡惟一别扭的移开眼,裴晓徊盯着胡惟一泛红的脸颊,不知道刚在商场发生了什么。
“帽子好看。”说着,他伸手,用食指将胡惟一的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半张脸。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胡惟一打掉裴晓徊的手,稍微用了点动,他龇着牙,有点不耐烦:“你他妈少动手动脚的!”
在廖思诚面前大气不敢喘像受了什么窝囊气似的,这下总能发泄了。
裴晓徊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温和点?”
胡惟一将常则的话现学现用,“你不爱听可以滚!”
……真凶。
“你昨天都不是这样的。”裴晓徊垂下眼帘。
这话没来由,胡惟一却知道他什么意思。兄弟嘛,总会起小摩擦,开玩笑什么的也可以原谅。
可是他们之间好像没发生什么吧?
想到这儿胡惟一给自己绕懵了。结果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想多了。”
下晚自习后胡惟一想和常则一起走。
常则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你之前不都和老裴一起的?”常则不明所以。
“…跟你走有安全感。”胡惟一笑了笑,但很牵强。
“少来,裴晓徊又不吃人…”常则一想到廖思诚可能在停车场等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要是被他发现我坐廖思诚的车那还得了?
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完了,千钧一发之际,裴晓徊朝这边走来。
“有啥事好好说!人来了,我走了啊!”常则抬了抬下巴,长腿已经迈出去了,下一秒上演“原地消失”。
…裴晓徊若无其事的走到胡惟一身后,停下,他垂眸盯着人的发顶,笑起来。
“怎么?魂儿都丢了?”说着,他望了眼常则开溜的方向,轻笑一声,“脚底像抹油了的。”
胡惟一心里咯噔一声,见裴某人没把下午的事儿放心上,也就松了一口气。和往常一样换上轻松的语调:“走吧,裴小班长。”
裴晓徊听见这话,稍微侧头看向窗外,走廊上黑漆漆一片,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月在他侧脸上流连,衬得冷清疏离,可玻璃窗上,他的眼底分明盛满了笑意。
可是偏偏这点没来由的笑,不能给胡惟一看了去。
有些事看似毫无逻辑,但实际上却是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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