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檀岁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躺在病房中。
陌生又久违。
“还好你没事。”
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对于肢体接触，檀岁只能感叹在这个世界和人接触的次数多了，竟然隐隐有脱敏的迹象，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费力从对方的胸膛中挣出，有气无力道：“谢斯年，你抱够了没有？”
他还以为冲过来的是人会是孟亦阳，再要么也该是孟如璋，怎么是他？
闻言，谢斯年小心翼翼地减了些力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雪崩来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你被卷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会消失。”
消失？
为什么会用“消失”这个词？
檀岁正要询问，孟亦阳捧着花束从门外进来。他细致地将花朵插进床头桌上的花瓶中：“我说了，我们会没事的。斯年，真是难得看你这么失态。”看向谢斯年的眼睛里没多少笑意。
谢斯年这才松开檀岁，他已经处理好情绪，帮他掖好被角：“你醒了就好。”
按下呼叫铃后，医生来做了几个检查，好在没有什么大碍。檀岁昏睡了好久，此时也不觉得困，饶有兴致地看着孟亦阳和谢斯年嘴上交锋几句。
孟亦阳将花插进花瓶的动作，勾起了他的回忆。对于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和层出不穷的意外，他有满腹疑问。但此时不是追问系统的好时机。
孟亦阳也没闲着，他一会评价谢斯年的发型潦草，一会又说他不懂分寸打扰人休息，透过他的眼神，檀岁有意想探寻一点爱意，但别说爱意了，连好感也没有。而他看向他的眼神……
“渴不渴？我给你炖点排骨汤好不好？你想用什么炖？”孟亦阳坐在病床边笑意盈盈地问他。
——简直像是看到唐僧的妖精。
“医生说过，要注意饮食。孟老师倒是十分自信，觉得自己都能胜过医院的营养餐了。”谢斯年被他刺了几句，索性也毫不留情地开口。
“我只是关心岁岁而已，不像斯年你，两手空空，就是这样来看病人的吗？”
“……我是太着急了。”谢斯年面露愧色，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上是和檀岁如出一辙的病号服。他身材好，穿着病号服也颇有姿色。
“忘乎所以。要是被记者拍到，你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吗？”
二位也是真的不装了。
谢斯年想把他探出被子的手塞回去，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腕。
孟亦阳挑眉。他怎么能坐以待毙？于是也伸手握住。细细的一截手腕被两个人同时攥住：
“他和我，你更在意谁？”
几乎是异口同声。
头好痛……
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檀岁连忙抽回手，还往被子下面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圆而凌乱的头顶：“你们好吵，赶紧出去，我想自己静静。”
察觉到他情绪不佳，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二人此刻有很默契地告辞了。
孟亦阳有些懊恼。谢斯年的动作太过刺眼，他忍不住就跟着上手了。檀岁不会觉得他是那种心眼很小又不成熟的人吧？
都是谢斯年的错。他又瞪了一眼谢斯年。
就知道这个家伙从沙滩排球还是就心怀不轨了。
被他正在腹诽的谢斯年临走前想起了什么：“对了，现在网上有一些猜测你和宁听雪关系的舆论，不必理会，我会联系我的公关团队处理。”
用脚趾头想他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宁听雪会是什么反应。檀岁冷笑一声：“不用，我会让始作俑者处理掉。”
没有用武之地，谢斯年肉眼可见地失落：“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檀岁暗暗叹了口气，恐怕还休息不了。
五。
四。
三。
二。
一。
匀速的敲门声响起。
“进。”
孟如璋冷着表情走进来，冷着表情帮他倒了杯水。
“你怎么同意放他们进来的？”他就猜到这个病房和孟如璋有关。
孟如璋没回答，只是坐在他的病床旁，像是被安了沉默程序的机器人。
“我猜想，按照你的风格，应该是不想让他们打扰我的？不过，也许你在想，让他们来衬托你的稳重靠谱也不错？”
这个病房的环境极好，目测是在大医院的VIP病房。檀岁住过无数病房，堪称病房的“专家“。这间病房除去血氧仪等仪器，布置得就和一间温馨的卧室无二，待客区、岛台、茶水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另一家小卧室方便陪护。没有孟氏的关系是很难腾出这么大一间VIP病房给他住的。
孟如璋会来，这本就是他会做的事情。
被猜中了心思，孟如璋的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又想到现在应该生气，生气他陷入危险之中，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从容：”坐好。”
他把床调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往檀岁手中塞了一杯水，看着他喝完，表情冷冷的，动作却很小心：“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不对自己的安全更上心一点。”
“你很没有道理，剧组安排得好好的，没有人能预测到突发的雪崩吧？这属于不可抗力。”檀岁丝毫不内耗，反驳道。
孟如璋自嘲一笑。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都不像自己了。他只知道，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真的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及时到达他身边，为他挡去一切风雪。
如果檀岁死了，会怎么样？
这个可能，他甚至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
“我把孟许骂了一顿，他会给你一大笔赔偿金，我在他不敢不上心。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对着你连生气都不能生气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很有趣。孟如璋，我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脑子里出现过你的脸。”檀岁靠着床头，神情自若地吐出一句话。
“……”孟如璋没说话，虽然知道他说的话有水分，嘴角却很诚实地翘起来了，“和我吵架了这么久，现在想起来要哄我了？”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在处于极寒的环境之中，他的大脑在一瞬间模糊又清醒。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往事如同水雾般浮起。一张张脸庞闪回，临别之际，他才发现自己很不舍。
他自从知道剧情的存在后，处处觉得虚幻和不安。
任何人突然被告诉你生活了二十三年的世界是虚假的，是可以被剧情控制的，都会觉得荒谬吧？最荒谬的是他身处其中，还不得不推动剧情。到底是身在剧情中浑然不知残酷，还是不得不做剧情的推手更残酷？这两种感受他都深切体会过。
他还是想活着。
这本来就是他生活的世界。这个世界有他不能舍弃的东西，不能忘却的人。
孟如璋把头埋在手掌中：“这样的消息，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岁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有长久的以后。”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冷酷的独裁者，然而等到这个时候才恍然惊觉，只要檀岁活着就好。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拥有更长更长的未来。
檀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手。
“虽然我问你，想做哥哥还是想做情人。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把你当什么。也许我们早就越界了，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他把孟如璋的手拉过来，“对不起哥哥，我很坏吧？”
他刚刚醒来，发丝凌乱，脸色还是苍白的，漂亮的眼瞳含着水，有些无措、又有些坦然地望着他。
你忍心责怪他吗？
孟如璋突然站起身，倾身而下。他在檀岁的嘴角落下一吻：“我不是说了吗？你做什么都可以。”
檀岁仰起头，呼吸打在他的脸上。
到了这个时候，孟如璋还不忘拉踩：“我不像宁听雪那么没有安全感，非要用男友的身份来绑住你，我和他不一样。”
被他酸味十足的语气逗笑，檀岁噗嗤一声：“那你肯定是把他拦在外面了。”
“嗯。”孟如璋毫无愧意地应下。
心意明牌之后，他坏也坏得坦荡。
“晚点让他进来吧。”
“嗯。”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会同意吗？”
“嗯。”
他现在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爱意的大傻瓜。
“别亲了，去换件衣服。皱巴巴的，脏死了。”他有些嫌弃。
“我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等一下。”檀岁摸摸下巴，“让我猜猜，我昏迷了两天，你换个衣服的时间总不可能没有吧？你敢说没有故意的成分？”
“……我去换。”孟如璋扯了下领带，往次卧走去。
也是对他耍上小心机了。
孟如璋是连夜赶过来的，这几天又不曾合眼，眼里全是红血丝，被檀岁勒令去次卧补觉。
宁听雪应该不会那么快进来。现在，他应该有自己的时间了。
他躺会床上，静气凝神。在脑中轻轻开口：【初，在吗？你并不是监管系统吧？你到底是什么？】
初：【……】
他听到一声清晰的叹息。
对方不接话他也不恼，继续道：【我该叫你初，还是应该叫你元初？】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这里不安全，你等等。】他终于开口。
意识被卷入一道洪流中。
但感觉并不坏。
这洪流仿佛最温柔的水流，将他稳稳托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地面的地方。
檀岁睁开眼，新奇地往地面踩了好几脚：“是星星诶！”
在他脚底下，星星如同沙粒，零零碎碎散落在四面八方。
有人清咳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
檀岁这才认真打量起对方来。
第一个反应是：“你好大啊！”
这绝对不是夸张的成分。他脚底下的星河，原来是对方的一片衣角。
他一抬头就撞入一片湛蓝色的眼瞳中，再细看，便觉得神志都要被这片蓝色吸走。无数蓝色的代码浮动在他周围，仿佛朦胧的云彩。
在对方看来，檀岁简直就像是一根手指一样小。
对上他的眼神，元初颇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明明是个庞然大物，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你还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很吓人吧？”
大概是熟悉的脸给了檀岁安全感，他现在新奇打过恐惧，连连摇头：“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关于我的事情！”
接下来会讲一两章岁岁穿越的由来，然后就回归娱乐圈大背景啦[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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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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