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陵还没从刚才愤怒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听到这几个字,更是有些发懵。
看李青陵一副不解的样子,吕兰心急忙开口:“哎呀!你怎么一副傻了的模样?梅香!你回来的路上没听见吗?”
“不仅听见了,我还看见了,两个小太监拖着她走了。”李青陵没好气的说。
“那日我可听说了,你一听说长信宫起火马上就冲了过去,那天的火多大,你也清楚,光是重建长信宫,少说也要一百多万两白银吧。”只见吕兰心故意一顿:“皇上可说了,定要找到幕后真凶,定不能让这一百万两平白花出去。”
李青陵耳朵灵着,一下就听到了“幕后真凶”四个字。
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确定起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了。
“皇上怎么知道起火是有人蓄意为之?天干物燥,屋内火盆多了起火也很正常吧?”李青陵佯装疑惑。
“可别当大理寺那帮人是吃白饭的,来了人一查就知道,火是柴房那儿起的。”吕兰心又一顿,眼睛不自觉的瞟向李青陵:“我听说,是梅香为了害死那楼双玉,不对,现在该叫楼才人了。”
闻言,再对上吕兰心的视线,李青陵瞳孔猛的一缩。
她从前只觉得,吕兰心是个没有脑子的,谁的八卦都要聊上一嘴,生怕得罪不了别人。
可今天才发现,吕兰心不就是后宫中活生生的包打听?一边跟你分享着消息,一边又在拉进与你的距离,从你的口中再获得新的消息。
随着信息量的积累,很快吕兰心将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
因为,在没有快速通讯设备的年代,有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张嘴,只需要沟通和一些好处,就可以打破在古代后宫中的信息壁垒。
李青陵忽然对她肃然起敬。
见李青陵表情有了变化,吕兰心忽的就起了兴致:“你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李青陵摇摇头,并非她刻意隐瞒,而是真的不知。
皇上知道了起火源头,就算该追责,也应该是找自己,怎么会找上梅香?
吕兰心见李青陵一副茫然的样子,只觉得扫兴,随后便有些悻悻然的离去了。
而后只留下李青陵独自一人思考,究竟为何梅香成了自己的替罪羊?
想了三天,李青陵也得不出个结论,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和长公主脱不了干系,但其中具体缘由却分外难说。
直到有人来通知李青陵——梅香想见她。
阴湿的环境,难闻的气味,成群的老鼠正在走道上穿梭,而此时的梅香一身单薄的衣衫,靠在墙角边,止不住的颤抖。
见到李青陵的时候,梅香那低着的头久违的抬了起来,声音可以用呕哑嘲哳难为听来形容:“你来了。”
一双满是红疮的手攀上牢狱的栏杆,干涸的血仍残留在指缝间未被擦去。
“我放火烧了长信宫,天大的罪过,他们要我日日受这十指连心的痛,在认罪书上按手印之前,我说要见你一面,他们答应了。”
李青陵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游移到她的脸上。
本是妙龄女子,虽非国色天香,但也有几分姿色,此刻竟有些美人迟暮之感,只见那鬓角竟生出了几缕白发。
“你为什么要见我?”李青陵蹲下看着她,二人的目光在平视下相交汇。
梅香一时间连气都喘不上来,咳嗽了几声,整个人已经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却还是强撑着身子跟李青陵说话。
“撞破她秘密的人,活不久。”
“她说,只要我认罪,就厚待我家里人,我妹妹还那么小,她不能给那些达官贵人为奴为婢,她得嫁个好人家,得过得比我好,娘才有机会和离。”
李青陵眉头紧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觉得可能吗?”
“我这一生,就是输在了没有好家世,倘若我出生在高门大户的宅院之中,如今怎么会躺在这冰冷的牢狱里?”
“我不甘心。”
“咳咳,我要你记住,我……咳咳”只见梅香咳的更厉害了,她忽然一字一句道:
“我。”
“是。”
“为。”
“你。”
“而。”
“死。”
说完这句话,梅香便一口气没喘上来,倚着牢狱栏杆的身子缓缓滑落,最终倒在了地上。
通过栏杆的间隙,她那双包经磨难的手与李青陵有了接触,触手并不温润,反而有些凉。
不知是因为这牢狱冷的可怕,还是她全身的气血都凝聚在了喉咙一处,只为说出最后的那句话。
走出牢狱的那一刻,天空中点点飞雪落在了李青陵的肩头。
牢狱门口有两个侍卫在聊天:“可真稀罕,燕京的雪今年下的这么早。”
伸手去接雪花,虽是漫天飞雪,可李青陵得手中却空无一物,只有湿润的感觉。
冰冷的雪花在接触温暖的掌心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像梅香的生命,在遇上她的那一刻,便宣告了终结。
这次李青陵不会再找沈妙安要个说法了。
区区一个奴婢,没有资格让长公主给她说法。
她承认,自己与梅香不睦,不欣赏她的行事作风,但要梅香做自己的替罪羊,她从来没想过。
李青陵在恍惚和惊恐的情绪中度过了几日,就等到了司籍司那边的结果。
果不其然,自己入选了。
收拾完行李,李青陵站在廊下再一次回望掖庭。
未能在冬日绽放的梅香,失去密友的楼双玉,离开的自己,甚至还有那位被司籍下令拖走的宫女。
至今,她的姓名,李青陵都不知道。
宫人们在宫道中擦肩,忙碌的连对方的样貌都记不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第一天去司籍司报道的时候,景司籍披着一身油光水滑的白狐披风,仅是一眼便知,这绝不是普通女官可以用的料子。
“旁边这位,叫赵迎娣的,日后便和你一同是司籍司的女史了。”
“迎娣,这是李青陵,选拔那日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你应该还有印象。”
李青陵看向那姑娘,只见她笑容甜甜的,眼里仿佛藏了星星,还有些俏皮的向她行了个礼:“见过李女史。”
李青陵连忙回礼,生怕晚一步被人挑了错。
“迎娣别的都好,就是这名字……得改。”景司籍一下皱眉,忽然却又舒展开来:“如今这司籍司里最有文采的,唯李青陵是也,选拔那日写的诗,长公主看了都说好,不如便由你为迎娣改个名。”
李青陵一下怔住,几次欲言又止,却被景司籍拉着手说没事。
在李青陵看来,赐名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或是长者对幼童,或是师者对弟子,又或是上位者对下位者。
但此刻她与赵迎娣同属平级,这怎么好?
耐不住景司籍的劝慰,李青陵思索了一会儿。
无数伟人的诗句在脑海中闪过,缺没有让她觉得十分有意义的。
直到这首诗的出现。
“不如,就叫平芜吧。”李青陵缓缓开口。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景司籍思索了片刻,看向李青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与疑惑:“考场上写红蓼,取名时又用平芜,那为何不直接用青芜?更显对仗。”
“青芜是杂乱无章的草地,马踏青芜,寓意不佳,不如平芜,旷野之感,寓意更好些。”
赵迎娣越听越高兴,连忙应下:“不管是平芜还是绿芜,迎娣都觉得这名字比先前好多了。”
“好好好,那便用平芜二字,长公主亲赞你的才学,如今也算是平芜和我们司籍司沾了你的光了。”景司籍伸手拍了拍李青陵的肩膀。
那力道不大,李青陵却觉得有千斤重,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连忙转变了神色。
那神色的转变自然全数落入景司籍眼中,随后简单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赵平芜倒是个亲切的姑娘,拉着李青陵的衣角便朝住所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之前派活的时候我就来了司籍司,这可是顶好的地方,又闲散,又有一样的月钱拿,要我说,你可是来对了。”
“这儿两张床铺,你看你喜欢哪个,先挑。”
李青陵倒也不含蓄随手挑了个离自己近的:“就门口这个吧。”
赵平芜点点头:“这儿离门口近,进出也方便,就是晚上可能会有些冷,我和你一同去问内务府的人要床厚被子。”
刚走在内务府的宫道上,就瞧着柳春燕快步朝她所在的位置走来:“李女史,楼才人有请。”
在梅香离开后的那些日子里,楼双玉可谓是平步青云,一连十日,皇上都歇在她宫里。
一时间,风华无量。
关上门,两人久违的又坐在了一起。
相比上次的见面,这次二人的情绪更显平稳。
“梅香死了。”
楼双玉点头:“知道,我已经派人将钱财送到了她家中,够他们家用一辈子的。”
“这里面有你的手笔吗?”
楼双玉一开始摇头,而后又不确定的点头。
“身不由己,青陵。”
“她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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