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李青陵毅然决然的走进了考场。
此次的女官考试算是开了历代之先河的,在这之前,多数的女官都由王公贵族的女儿所担任,即使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有进宫的机会,也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职位,甚至有概率会被发配到掖庭。
民间因此还有了一首诗:“尽日池边钓锦鳞,芰荷香里暗消魂。依稀纵有寻香饵,知是金钩不肯吞。”
说的是鱼不肯被香饵引诱上钩,比喻民女不愿被豪华生活勾引入宫,因为得到的是丁点食物,而失去的却是整个自由可贵的人生。
而这次考试制度和内容都避免了阶级固化,在李青陵看来,这一考试并不亚于科举制。
考核之前,众人需要将自己有意向报考的二十四司其中之一报给掌事姑姑,考试当天再去各司所在的地方进行考试。
李青陵斟酌许久,最终决定报司籍司。
如今中宫之位久悬,太后久病不起,尚宫局约等于直属长公主沈妙安手下,她脾气又阴晴不定,属实不是一个好差事。
尚服局考验绣工和眼力,但李青陵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既不擅长刺绣,对古董也不是很了解,自然也不能去。
尚食局听起来像是个好地方,但后宫形势这么严峻,保不齐自己哪天被人当成枪使都不知道,所以也不考虑。
尚功局负责监督宫中女工,办的都是得罪人的差事,也不去。
还有就是人人都想去的尚寝局,跟皇帝和妃嫔的起居息息相关,往往更能得贵人青眼,但李青陵恰恰是最不想要得到皇帝关注的那一个。
最后,尚仪局的司籍司成了李青陵的最爱。
既不会深陷阴谋诡计之中,也不会得罪他人,恰恰是李青陵的心仪之选。
而且李青陵心中隐隐觉得,在这次之后,沈妙安对她会有别的安排。
走到司籍司门前的时候,那场面可谓是门可罗雀,秋风落叶,更显萧瑟。
目光一转,便看到司籍司门口的宫女引着李青陵进门。
“起来吧,本官乃司籍司的司籍,平日唤本官一声景司籍便可,若是准备的差不多,便入座吧。”只见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女子抬手让众人起身,眉宇间的神色并不锋利,而充满了一些慈爱之感。
李青陵也特意找吕兰心打听过,得到的消息都是说这景司籍和善,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见众人纷纷落座,景司籍便派了个女史宣读今日考核的内容。
“我司今日只取两人为女史,这第一项考试内容便是书法、丹青,二取一,一炷香的时间,过时不候。”
香被点燃的那一刻,烟气缓缓腾空升起,一股好闻的檀香气息缓缓飘入鼻间。
要说刺绣,李青陵没有十成十的把我,但唯独书法这一项,她有。
只是写什么内容一时间让她有些犯难。
正是困惑的时候,抬头却看见那女史手里的纸上正写着这次考核的主题——舞。
偷偷用余光打量一圈四周,入目看到的便是周围的人都在埋头苦想,根本无心抬头,或忽然有那么一两个抬头的,便也只顾着自己奋笔疾书像李青陵这样悠闲的,便只剩下她一个了。
仅仅是看到这个字的一瞬间,李青陵便想到了一首诗。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杨玉环的诗。
檀香萦绕在鼻尖,已然有了香动之感,此刻缺少的便是那份闲适的心境。
良久,李青陵都没有落笔。
景司籍和女史二人看到此场景不由得对视了一下,再看向李青陵时,景司籍眼底满是失望的神色。
她并非世家贵女出身,走到司籍这一路,可谓是步步艰辛,如今长公主给了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珍惜。
半炷香都燃尽,那女史见李青陵仍然迟迟不动笔,心中便也有些感到不悦。
她自认司籍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人都来了司籍司,却不动笔,这算什么?当面羞辱他们司籍司?
李青陵自然无心关注她们内心的想法,此刻的她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来之前,她还很清醒,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正在燃烧的香,让人生了困意,此刻的她提不起半分精神。
再转头,往后一看,更有甚者已经睡了过去。
李青陵心下一紧。
难道这也是考核内容之一?
眼看着那一炷香渐渐有要燃尽的趋势,李青陵停止了掐自己的动作,索性一头猛磕在桌角上。
巨大的响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甚至还惊醒了一个正在睡觉的。
鲜血从李青陵的额头处缓缓淌出,但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
不知道是肾上腺素在飙升,还是疼痛的原因,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鲜血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淌,最后滴进墨水里。
沉浸,肆意,自由,狂放,挥洒。
最后一笔落成的时候,一炷香刚好燃尽。
李青陵抬头,却对上景司籍有些震惊的眼神。
那眼神的意味很复杂,李青陵一时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疯狂了。
那女史接过景司籍的手帕,又递给了李青陵:“擦擦吧。”
李青陵却摆摆手:“就不脏了景司籍的手帕了,我用袖子擦也无妨。”
刚才睡着的那人被李青陵惊醒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跪在地上又哭又求的想让景司籍再给她一次机会,景司籍此刻却一改刚才得慈爱形象,让那女史将她轰了出去。
“自己出去,可别让我拖着你走,届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姑姑,姑姑,求你,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不要留在掖庭啊!”
听到掖庭二字,李青陵才抬头仔细看了一眼那姑娘,果真是掖庭里出来的。
景司籍顺着她的目光,便看到了在地上跪求的那位,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李青陵也不避讳,点点头,应下。
“可有什么要替她辩解的?”景司籍把话头抛给李青陵。
李青陵摇摇头,但看着地上那姑娘哭的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心下还是有些心软,眼睛一瞟便看到了桌上那未完成的画。
群山层层叠叠——像是起舞之人的裙摆。
若不是有几分意趣在,李青陵即使再心软,也不会为她开口求情。
“这位,何必闹成这般模样,这不是画完了吗?”李青陵拼命对她眨巴眼睛,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姑娘却哭的昏天暗地,一时间竟然完全没有理解李青陵说的话,只顾着抓着那女史的衣裙哭喊:“没有!没有啊姑姑,我还没画完!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景司籍长叹一口气:“顾女史,带她下去吧。”
李青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几次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考试结果不是现场公布,所有人都要回去等待结果,李青陵本想回去后再宽慰一番那宫女,却没想到在路上听见了梅香的哭喊声。
“你们!你们都是让猪油蒙了心的!黑心东西!不是我做的!你们不能抓我去慎刑司!”
随着那哭喊声越来越近,原先在宫道内有些空荡的回声此刻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梅香不管不顾的挣脱那两个太监的束缚,朝着转角处便死命的跑去。
这一跑,便直直撞进了李青陵的怀里。
二人一齐摔在了地上,紧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太监眼看着梅香摔了,便气喘吁吁的上来擒住她,看那架势是生怕梅香再跑了。
李青陵被撞到胸口生疼,额头上的伤又还没好,只觉得像是有一口淤血堵在了喉咙里,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其中一个小太监眼看擒住了梅香,便连忙扶起李青陵:“好姐姐,可还好?“
梅香慌乱中瞥到李青陵,一时间更是怒气冲天,狂乱的嘶吼着,双腿在空中乱蹬,试图以踢到李青陵解愤,只见她双眼通红,几近癫狂:“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李青陵!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李青陵心头猛的一颤,再回过神时眼中的怒气已然掩盖不住。
她拽着梅香的胳膊,将她一整条手臂的衣袖都撕了下来,随后塞进了她的嘴里,力道之大,几乎塞到了她的嗓子眼,让梅香有种想要呕吐的强烈冲动。
“就这么带着她去,省的说些污言秽语的话让贵人听了不高兴。”李青陵用眼神狠狠剜了一眼梅香。
梅香为什么会被抓去慎刑司,李青陵并不在乎,此刻只觉得恶人有恶报,心中一口气有地方出了。
梅香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说话的每个声音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含含糊糊的听不清,但李青陵却知道,她再一次重复了那句。
“李青陵!你全家不得好死!”
那两个小太监连忙拖着梅香就走,不敢再多停留一秒,生怕下一秒又从梅香嘴里听到些什么不该说的。
李青陵几乎是刚坐到床榻边,就看见吕兰心神色怪异的走了过来。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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