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献戏本贱女换良女

兰若笛斜卧在软榻上,皎泛月辉的双腿婀娜曼妙地在榻尾撩动。烛光朦胧昏暗,她斜起媚眼,慵懒如舔毛狐狸,睨着苏风晓发笑。

“你说你要找我过夜?你有什么本事找我过夜?银子?还是你的一张俊脸?”

苏风晓从怀里掏出那方布包道:“这是家父留下来的戏本,我听说你喜欢听戏,特来献给你翻阅,此戏本若讨你欢心,不知可否将绣儿姑娘换回来。”

兰若笛葱白手指卷弄如瀑发丝,道:“翻阅之意,是只将戏本给我过目一眼,便换一个长相动人的姑娘。”

苏风晓道:“是。”

兰若笛盯着苏风晓道:“甚么戏本,比人好看?”

苏风晓轻轻拍拍戏本上的微尘,走近两步奉上。

兰若笛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苏风晓却毫无眼色,将戏本往前递进一分。

兰若笛一对乌褐明瞳朝下,对着眼下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轻嗔道:“不解风情。”

她指尖翘起,抓来戏本,撩开封面。

神情由漫不经心渐次转向僵定、再至惊异。

兰若笛细致看完两页戏本,急切往后翻页,看了两三行,面带疑惑,又往前翻页查看前情。如此反复几次,一时黛眉竖起,鼻尖哼了一声,将戏本抛于地上,责问苏风晓道:“你拿了《红绦记》的戏本下册来勾引我,却从中抽去好多页。这戏本并非完本,你拿残本消遣我?”

听闻《红绦记》下册几个字眼,跪坐在软榻下候侍的钱多来瞪眼如铜铃。《红绦记》乃当世文坛和戏坛最受追捧的戏本,二十年前第一次演出,便轰动江湖,随便哪个乡间蔽壤里的小老百姓,都能在干活闲暇哼唱两句里面的唱段。

但无人知晓《红绦记》出自何人之手,上册尾声在戏情**处戛然而止,下册戏本又踪迹全无。因此这些年来世人常在茶楼饭馆书坊里品味《红绦记》,因不知后续情节走向而心上遗憾、念念不忘。坊间时有《红绦记》下册现世传言,狂热戏客涌潮而往,发现不是上册狗尾续貂,便是戏班的卖票噱头,直教人大失所望、丧气而归。

兰若笛浸戏多年,一眼辨明手上戏本是真本。而缺页的真本,更令人抓耳挠腮、迫切想看完全本。

苏风晓捡起戏本道:“只要你们将罗绣儿放了,我便将剩余戏本拿出来与你看。”

兰若笛直起上身道:“你将《红绦记》戏本下册卖出,所得银钱能买下一千个罗绣儿不止,你又何必来求我?”

苏风晓道:“家父少年时为泄私愤写完戏本,因不想泄露身份,换手用草字抄了上册,拿去书坊卖了五两银子,万想到这出戏会声名鹊起。而下册戏本涉及我父亲痛恨的一名朝中佞臣,不可见天日,我父亲只敢将其藏于老宅砖缝里。所以我只拿下册与你一观,换回罗绣儿,之后,我便烧了下册。”

兰若笛道:“你不怕我将戏本复述与别人听?或写下来卖与戏班?”

苏风晓道:“以后如何,皆出自你口,后果你担。我父亲既无只字留下,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这戏本是我父亲所写?”

“好好好。”兰若笛拍手笑道:“你都把我算计好了,我只需点头答应,便可成为这世上唯二看过《红绦记》完本的人,哪个戏痴不羡慕我呢?”

苏风晓低眉顺眼,似听不出兰若笛话中嘲讽之意。

兰若笛见苏风晓不言不语,思量半晌,眸光在钱多来身上定了一瞬,美目回转,笑道:“本花魁就爱出风头,这么冠绝古今一出戏只能烂在肚子里,别人又怎知我看了这出戏?这结果叫我难受,我与其全身不痛快,不如不看这出戏。你走罢,我不跟你做这笔生意。”

“走走走,赶紧走,别扰了楼主休息。”钱多来得了令,撑身而起,将苏风晓往楼外推。

“这……”苏风晓脚抓地面,不肯外走,情急之间道:“你若想将戏本复述与他人炫耀,我也有办法,我将那下册不可见光之处改了便是!”

“你会改戏?”兰若笛本就看苏风晓样貌很是顺眼,此时更高看两眼。

苏风晓道:“略知一二。”

兰若笛闻言抬手。

钱多来停止推搡苏风晓,垂手立到一旁。

兰若笛道:“花魁易当难守,不过两三年光景,自有年轻出众的女子取代我的位置。我近来总想找个会写戏的知客,来为我打造独门戏本,好让我这花魁头衔多留几年。今儿正巧碰上你,有《红绦记》下册傍身,我下半辈子便有着落了。”

苏风晓不语,探头往窗外打量夜色,语气焦急道:“一切好说,请楼主快些将罗绣儿从龟公龟奴手里救出来,再晚她的清白便没了。”

“救……清白……?”兰若笛仿佛听见天方夜谭,盯着苏风晓,忽然犯了左性,莫名问道:“罗绣儿是你甚么人?值得你用稀世戏本换她回来?”

苏风晓道:“她家与我家是邻居。”

兰若笛轻蔑道:“如此听来,她与你并不亲近。我问你,在你看来,穷苦人家的女孩是好女孩,我们这些当年被迫卖身的人就不是好女子了吗?你既然那么热心,过来救罗绣儿,是觉得她现在是个清清白白完璧无瑕的女人,那如果她此时已经**?是否就不清白了?就沦为跟我们一样肮脏的女人?同是女人,为何破身与不破身就不是同样的女子?你如此好心,为何不拯救我们?难道你的想法就跟那些男人一样,**女子都是下贱的人,不值得拯救。我看你也和那些男子一样。”

苏风晓一时被问住,竟反思起来。是呀,都是贫贱的女子,贫贱还分三六九等吗?她救了罗绣儿,也只救了罗绣儿。其他女子……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只管救她认识的这个人,成则最好,不成也罢,只能尽力而为。

苏风晓抬眼,对上兰若笛幽怨的眼眸,道:“我只有救一人之力,我没有看不起你们。”

兰若笛蓦地偏开脸,咬着唇,一言不发。

苏风晓兀自着急,再劝道:“不然,可否让我先与罗绣儿见一面?我劝一劝她。我改戏,她唱戏,我们搭档,或许能为你们赚更多的银子。过段时间,如果我们没有为你们赚足够多的银子,那你们再处置我们也不迟。”

兰若笛冲烛火道:“甚么你们我们,你们赚的银子又不落我手上。”

苏风晓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兰若笛为何这般执拗、迟迟不发话救罗绣儿。

钱多来在一旁看不过眼,凑到苏风晓跟前,小声说道:“呆子,楼主看上你了,让你住在船上跟随她。从此你心里只能将楼主放在第一位,话里话外不可太关心其他女子。”

苏风晓一怔,似有所悟道:“是了,担其事谋其忧,我既为楼主改戏,也算受雇于楼主,雇主所言,我定放在心上。”

“不开窍呀不开窍。”钱多来一脸没救了的表情。

此言亦惹得兰若笛一笑,道:“呆子就是呆子,多来儿,你带婴羚过去找祝九流,把罗绣儿换来。”

“得嘞。”钱多来话落自去。

“换?”苏风晓不可置信开口。

兰若笛讥讽道:“不然你以为?想从祝九流手里要人,不得给他点好处?这湖上藏污纳垢,我倒要看你的绣儿妹妹能清白到几时。”

是夜,苏风晓在月下楼船板上披衣而睡,罗绣儿寝在婴羚房间里。

夜上三更,苏风晓听见悉悉索索的踮脚声。她朦胧睁眼,竟看到一只手往她怀里探,她一把抓住来人的手,问:“你想干什么!”

苏风晓起身,借着月光看清人脸,“钱多来?”

钱多来被苏风晓捏着手腕,支吾半天道:“我,我怕你夜里冷,所以想帮你把衣服盖好,盖严实一点,我怕你着凉了。”

苏风晓凝神定眼看他,道:“你是想偷我的戏本吧?”

“没有的事,我、我又看不懂戏本写的什么,我拿来做什么用?”

“你可以拿去卖钱。”

钱多来摊开双手掌心,无畏道:“抓贼抓赃,我两手空空,你没有证据,你奈何不了我。”

“我奈何不了你?”苏风晓反诘,使力甩开钱多来手腕,往船头走去。

她冷笑一声道:“戏本的内容,我已完整记在脑中,我要这戏本也无用。”

说着,苏风晓便掏出那方戏本,抛进了湖里。

“唉!”钱多来朝湖中伸手,满脸惋惜。

墨迹从摊开的戏本上晕开,慢慢的,纸上字迹模糊不清,无可辨认。

钱多来眼睁睁看着剧本飘远,气愤异常,道:“真迹戏本说毁就毁,你这个人真狠心。”

苏风晓道:“现在只我一个人知道完整戏本内容,我不管你跟谁一伙,想打我杀我,没门!”

钱多来道:“哼,算你狠,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较量!”

说罢,两人双眼互瞪,不多时,便各走各路,就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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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大雅之堂
连载中独食难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