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黑风高。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若不是轻微的呼吸声,几乎看不见有任何的变化。
本来掩上的门,好像被风吹了一下,开了个小口。
紧接着,门便关上了,好像并没有事情发生。
温柔的男人和衣靠在木椅上,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矫健的身影再次进入了山林。
行至布了障眼法的地方,一条双头蛇窜了出来。
与此同时,树梢上落下一只独脚的鹰。
稳稳停在了少年抬起的胳膊上。
少年从鹰的脚腕上,拿下了一支小竹筒,随后那独脚鹰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向了空中。
双头蛇紧紧缠在白细的脚腕上,像一条赤色的脚链。
少年从那竹筒中倒了一枚东西出来,然后便放进了嘴里。
如果能有光的话,能够看到少年本来有些暗淡的眼睛,像是镀了一层光。
随后,他出了山林。
在两条岔道口,少年停了下来。
一条通往北边,那里是一个偏僻落后的镇子。
还有一条通往南边,可以走水路回到他来的地方。
少年垂眸,抬脚选择了其中一条。
-
沈毓问出声,其实也带着试探。
曲延昭行事风格太危险了,如果不管不顾放出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增生更多的事端。
他从曲延昭对他的行为态度来判断,有一半的把握他暂时不会对他动手。
所以不管后续如何,能不能完成那个声音交给他的任务,现下先把曲延昭放在自己身边,还能监看一二。
曲延昭本来忽闪着晶亮的眼睛望着沈毓,听到他的话以后,微微偏了偏头。
似乎在思考沈毓话的意思。
“问你是何方人氏,家中有何人也不告诉我,可是与家人吵架了赌气不想回?”沈毓轻声问。
曲延昭依旧偏头看着他,没有回答。
沈毓端坐起身,“罢了,看你年纪不大,想必是第一次出远门,这世道很复杂,可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轻易,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若是闯了祸,都不知该怎么解决吧。”
沈毓一边说一边熬药,浓郁的中药味弥漫在空中,闻着确实不怎么样。
但对于沈毓来说,这样平淡的日子,很久都没体验过了,所以连带着苦涩的中药味,都格外令他感触颇深。
“你若是还没想好去何处,可先暂住在我这里,等你伤好了,想明白了,我再送你去亲人团聚。”
“你受了如此重的伤,若是被家人得知,该心疼了。”
“没有。”
沈毓说话一愣,他听到曲延昭开口了。
对方听到沈毓说起亲人二字的时候,明显眼色变了变。
沈毓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话本里没有具体详说,但提到一句曲延昭有父母的,而且边寒松也说边域域主叫曲枢,难道说他不是曲延昭的亲人?
沈毓有些不确定,但看曲延昭的样子,好像并不想提。
“是没有……亲人吗?”
沈毓不知是何原因导致了他不愿意提起。
曲延昭眨眨眼,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我也是孤身一人,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所以,你并不是特殊的。”
沈毓轻微扯了下嘴角,联想到自己,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来。
“听你说话不像中原人士,是从外域来的吗?”
虞朝处最中央,地大物博,人员众多,随各地口音各有不同,但发音的方式是类似的,曲延昭的发音不是传统的中原调子。
就算知道他是边域来的,但还是装作不知,想要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
可曲延昭此时又不说话了。
既然不愿意说,沈毓也不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转了个话风。
“药熬好了,劳烦将碗递给我可好?”
沈毓不欲多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经历,朝曲延昭点点头。
曲延昭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将放在一旁的陶碗随手推到了沈毓的手边。
沈毓将药汁倒进去,拿蒲扇扇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了对方。
“喝了,伤好的快。”
曲延昭没动,看着那碗冒着怪味且黑漆漆的药汁,皱起了眉。
沈毓也不逼他,只是端着在他面前不拿开。
“你可是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要是他来寻仇,我一个人可打不过。”
沈毓一挑眉,故意将尤东阳的事提起来,想看曲延昭的反应。
“你身手虽好但受伤总归是有影响,要是到时候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咱们俩都得……”
沈毓话还没说完,曲延昭一把夺过药碗,嫌弃似的一饮而尽。
沈毓心里有些想笑,心想果然是没长大的小子,三言两语的激将法就达到目的了。
不过沈毓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他伸手从袖子里摸了摸,然后将手指按在了曲延昭的唇上。
“张嘴。”
说罢,一枚蜜饯放进了少年的口里。
曲延昭一怔,皱眉看着沈毓,像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似乎根本没料到沈毓会在他喝完药后放一颗蜜饯。
沈毓轻柔一笑,“我小时候喝药也嫌苦,死活不喝,所以每次只要生病,我娘就会备好蜜饯,哄着我喝。”
曲延昭愣愣地听着沈毓说起自己的过往,脸色非常怪异。
“药铺郎中也早有准备,特意在药里配了蜜饯,专门哄你这种小孩子。”沈毓道。
“不小。”
曲延昭有些不爽,似乎不喜欢沈毓说他是小孩子。
沈毓闻言觉得有趣,“你又不与我说你多大,姓甚名谁,我只好凭你外表判断了。”
沈毓似乎磨了磨牙,启齿道:“十五。”
“昭。”
沈毓听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挺费劲儿,但是能听到他终于肯介绍自己,就算只是一个字,也算是进步,他接着引导:
“十五岁了啊,确实算大了些。姓昭吗?还是——”
“名。”
曲延昭似乎不欲多说,转身准备回屋。
沈毓轻笑,“好,我知晓了,昭。”
-
关于要不要跟着沈毓。
曲延昭并没有明确给沈毓一个回答。
但这几日曲延昭也没说要走,便暂时在沈毓这儿住了下来,他的体质好的令人瞠目结舌,不过几日,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而他自己背上的青肿才消下去。
沈毓看着普通人要休养大半年的伤已经结了痂,回想起自己当时不过挨了几刀,还有兰书卿这个神医在身边,都缓了大半年,不禁有些感慨。
也有些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是因为在王室养尊处优惯了,所以才恢复的慢吗。
曲延昭似乎不觉得自己伤好过于快有什么奇怪,反而是喝完了三副药之后便再不喝了。
就算是沈毓拿着蜜饯给他,他也不动,独自在房间里拿着那个竹篾笼子玩。
沈毓看到后解释道:“我给了它点儿吃的后,看它缓过来就没再照看,没想到这么快就跑了。”
他也没注意,看到的时候就看到笼子上有绒毛,像是逃走的样子,所以也没多想。
曲延昭没说话,仿佛不知道小松鼠的事一样。
沈毓以为他是舍不得小松鼠,安抚道:“它毕竟是野物,很难养熟,你要是想养,我给你换只田鼠可好?”
他记得之前来他这儿听学的那几个学童就有人养田鼠玩,似乎比松鼠要更容易些。
然而曲延昭既没答应也没有拒绝。
沈毓也没有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看他的反应,又觉得有趣。
“好了,先吃饭吧,不然凉了。”
沈毓在院墙根上种了些学童家送的菜苗,现在已经长的丰茂了,这几日他都没出去买过食材。
虽是粗茶淡饭,既能自给自足,又能省去一些开支,沈毓倒也满意。
可是多了个人,肯定耗费上比他一个人多。
沈毓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再去抓几副药,顺便买点肉类。
少年人正长身体,恢复起来是快,但最好还是药到病除,多吃点好的补补。
要是像他一样耽搁了,留下后遗症总归不是好的。
曲延昭吃的并不多,好像没胃口一样。
于是沈毓给少年留了饭菜之后,便出了门。
这几日都非常小心,怕尤东阳那伙人来算账,每次出门都将门上了锁。
而且怕曲延昭的事被人发现,这几日也称病没开学堂。
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尤家这次并没有来找他麻烦,按他记忆力尤家小心眼的印象,就算不是他动的手,想必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过他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就算他们来了,他也有应对之策。
就在沈毓刚走到镇上,准备去买些米面的时候。
平日里贴官府告示的地方,聚集了许多百姓,挡住了沈毓的去路。
“刘老三,你说悬赏千金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白字黑字可写的清清楚楚!”
“这长的真吓人,值得县令大人掷千金,得犯多大的事!”
“可不是犯事那么简单,这妖人,会吃人!”
“啊?!”
……
吵吵嚷嚷的,沈毓听到了几个词汇,有些纳闷儿。
就在此时,有人认识沈毓,喊住了他。
“沈先生!你来帮忙看看,这上面写的可是悬赏千金令?”
沈毓愣了下,走到了告示面前。
通缉的人,面上布满了纷繁杂乱的纹路,细看像是一群蛇弯弯绕绕布在脸上,遮住了看不清具体长相,但是眼睛却是清清楚楚,一黑一金的异瞳。
看清后,沈毓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曲延昭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初见端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