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手错杀

方陌北摩挲着玉竹把件儿,他还没来得及将它送给父亲。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到现在依旧觉得只是做了一场梦。

“你啊,读了万卷书,就差行万里路了,走,为兄带你游历四方,逐月而居……”南荣释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

他也信守诺言,两人一路相随。他们一起登上万里长城,在残阳的余晖下,共同感慨古道雄兵千首骨;他们一起大漠策马,赏长河落日,风尘滚滚,闭目静听啸啸黄沙声;他们在黄山之巅,看日出云海,抛开尘世烦恼,找回灵魂的自由和宁静。

这一路的扶持陪伴,难道都是假的吗?

方陌北是地道的富家公子,出门之前,几乎不食人间烟火,这一路的跋山涉水,都是南荣释从旁悉心照料,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行宿山野,野兽毒虫出没,土匪山贼横行,南荣释用血肉之躯一次又一次护他周全,自己却几次三番陷入危险境地。

方陌北被毒蛇蜂蝎所伤,南荣释为他口吸毒液,甚至以身试毒草,替他寻找以毒克毒的解药。

风雨同行,方陌北抗寒能力差,多次感染伤寒风邪之症,南荣释日夜颠倒,陪伴在侧,有一次为了给他退高热,南荣释冷水浇身,用冰冷之体帮他降温。

这一路的舍身护卫,难道也都是假的吗?

方陌北生平第一次痛哭流涕。若不是他,轻信他人,引狼入室,父亲怎会老当益壮之时失去性命?

讽刺的是,他与南荣释初识,南荣释用涂了毒的袖箭救了自己一命。而结束父亲生命的,也是涂了毒的袖箭。

“哥,此刻不是悲痛自责的时候。”方陌南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能转移他的关注点,说道:“应该想方设法找到南荣释,让他血债血偿!!”

“南荣释?他说了,他不是,他叫江远帆。”

正说着,方星灼派去定海南荣府打探底细的人终于赶回来了。

“你为何这么久才赶回来?”方陌北厉声质问。

“奴才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方家从不责罚家仆,你只需详细告知晚归的原因,按照原计划,你头两日就应该回来了。”

“是,我顺利赶到定海南荣家,虽然家道没落,名望下降,但好歹也曾是当地最显赫的望族,打探消息不是难事。”

“受政治迫害之前,南荣氏世代为官,家主职位均在从三品以上。现在南荣氏的家主叫南荣玉廷,未受朝廷重用,自己也无心官场。家大业大时人丁兴旺,如今他膝下单薄冷清,只有两儿一女。”

“长子名唤南荣晟,是个长年卧床的病秧子,不中用了。二公子名唤南荣释,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在家里惹是生非,总惹老爷子生气,父子两个关系紧张,南荣释不愿被管教,索性离家,游历天涯。”

“如今在南荣玉廷身边尽孝的,是小女儿南荣若心,家里上下竟靠一个小女子苦苦撑着。她倒像个书香门第的千金,聪明灵秀,才华出众,人品气度不输男儿。”

方陌南想了想,问:“你说二公子南荣释是个庸碌之辈?”

“对,胸无点墨不说,还不安分守常,整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在当地口碑极差。”

方陌北说:“这与我熟知的南荣释完全不同,与我结交的人,才华、本领均超群出众。看来,是江远帆假冒南荣释的身份,故意接近我。”

前去探访的人此刻却说:“我特意寻了南荣释的画像,与当地人反复查对,确认画像里的人,就是南荣释。”

他把画像摊开。方陌北、方陌南看着画中之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画里的人,剑眉星目,英气勃勃,眼里透着睥睨一切的霸气清冷,那疏狂狷介的独特气质,正是他们认识的南荣释!!

“我看到画像也惊呆了,这不就是老爷让我调查的那位公子吗?”

方陌南大为震撼,幽幽说着:“江远帆与真正的南荣释,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这怎么可能??”

“不仅五官一样,气质也一样。就算易容整形,也不能如此一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陌北说。

“你还没说为何回来晚了,可是遇到什么事耽误了?”方陌南问。

“小的为了尽快回来,特意绕开曲折山路,走直线的水路,却在乘船时,失足落水,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耽搁了时间……”

“失足落水?是意外,还是人为?”

“我当时确实感到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方陌南说:“真的南荣释与江远帆性格大相径庭,江远帆不想惹人怀疑,便让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晚些归来,但他人在方府,却可以给远在定海的人制造意外落水,说明定海的南荣氏里有为他服务的人。”

“可南荣氏的人,为什么要替江远帆办事?为什么要维护江远帆?”方陌北越来越糊涂了。

“是啊,难不成他们把江远帆当成了他们的主子?若是如此,真正的二公子南荣释此刻又在哪里?是生是死?江远帆又为何与南荣释长得一模一样?这里面究竟有何隐情……”

三个人正说着,婧书跑了过来,激动地说:“夫人终于醒了……”

方星灼遇刺身亡后,叶阑珊经受不住丧夫之痛,胸痹之疾复发,陷入昏厥,仅有一息尚存。

方氏兄妹擦干眼泪,强颜欢笑,来到母亲的病榻之前。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曾经漂亮得如盈盈秋水的眸子,此刻已完全失去了生气,像是两个凹陷的黑窟窿。

她颤颤巍巍伸出蜡黄干瘪的手,方氏兄妹赶紧握住母亲的手。

“北儿,你爹临终前的话,你要切记,不要报仇,知道吗?”

“娘,弑父之仇不共戴天,孩儿岂能……”

叶阑珊痛苦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费力地说:“你爹这辈子,正直善良,但他年轻时却做了一件错事。这是他深埋心底的一个秘密,从未向他人提及。”

“有一年的端午节,你爹喝了很多酒,喝得酩酊大醉,我伺候他就寝,他迷迷糊糊说了很多呓语。”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年轻时曾犯下大错,错手杀了自己最好的兄弟**枫。”

方陌北大惊,说:“**枫?”

“记住了,我是**枫的独子,我叫江远帆……”

江远帆那双写满仇恨的眸子,目光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在方陌北眼前浮现……

“是啊,你爹他错手杀了江远帆的父亲。这件事从头到尾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听到的,只是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呓语。但你爹提及此事,表情非常痛苦,充满愧疚懊悔,一直在道歉,想来定是错杀。”

方陌南想到每年端午节,家家户户拜神祭祖、祈福辟邪,街坊四邻悬挂艾叶,包糯米粽子,民间赛龙舟,好不热闹。但那天方府上下却兴致不高,因为家里的老爷每逢那天便郁郁寡欢。

如此想来,那天或许是**枫的忌日……

叶阑珊指着房间的金丝楠木衣橱,说:“北儿,你把它打开,最底层有个紫檀方匣,你取出来。”

方陌北照做。紫檀方匣里面,有一个被红色绸布包裹的物件,打开绸布,里面是一支白色的玉簪,玉质温润细腻,雕刻着暗暗的竹节纹样,上面刻着风化体的“青枫”二字。

“你爹有时会拿着它,暗自神伤,我想,它应该是他与**枫之间的信物。”

男人成了莫逆之交,会彼此交换信物,一般是宝剑、玉佩等配饰,以此证明两人的深厚友谊。

“北儿,若你爹错杀在先,江远帆也只是替父报仇,情有可原。冤冤相报何时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娘……”

“北儿,娘只想你和南儿平平安安,这是我唯一的遗愿,你答应娘,不要让娘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叶阑珊呼吸不畅,面色惨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望着儿子,期盼的眼神里带着恳求,方陌北心有不忍,只得咬牙答应。

叶阑珊宽慰地点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方陌北和方陌南的手合拢在一起,流着眼泪说:“娘唯一的遗憾,是看不到你们成婚,你们若能鸾凤和鸣,白首偕老,为娘也能含笑九幽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陌南。”

叶阑珊的瞳仁渐渐涣散,呼吸逐渐微弱,她好像看到深爱的丈夫,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她,她面容安详,带着笑意,跟随丈夫的指引,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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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如梦
连载中初蕾19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