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情之所至

一行人护送着耶律齐的棺木回到襄阳,郭靖和郭破虏出城相迎,当晚便在郭府设下灵堂,耶律燕自请守灵。

郭芙已同耶律齐和离,按理不必守灵戴孝,但她心中难过,在房间里枯坐半日,食不下咽,黄蓉和郭破虏轮流来陪,到得晚间方才去了。郭芙呆呆望着窗下白烛,突然起身,找了一件素白衣衫穿了,出了房门便向灵堂而去。

此刻已过戌时,落叶飒飒,虫鸣凄凄,灵堂之内白烛摇曳,一派秋景,更显凄凉。郭芙走上前去,忽听里面传来说话之声,听声音正是耶律燕。只听她语声微哑,道:“师母,我想带哥哥的骨灰回燕京,葬在我父亲身侧。”郭芙一惊,脚下如被钉住,再动不了一下。只听黄蓉的声音叹了一叹,说道:“齐儿协助郭大爷守城多年,血汗都洒在这里,说襄阳是他第二故土也不为过,若他留在这里,我和郭大爷定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他,年年清明,都会祭扫看望。”耶律燕道:“师母的好意,我是心领了的,但所谓落叶归根,我哥哥生前,也曾多次说起不能祭扫家父之墓,每每黯然神伤,深为自责,如今他人去了,我便想全了他这个愿望,况且……我知道他已经同嫂子和离,如此……他也更无理由要留在此处了。”

郭芙怔怔听着,心中竟不知是何感觉,既盼着黄蓉能说服耶律燕,又深知耶律燕说的极有道理,自己现在再无立场和理由,能将耶律齐留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黄蓉低声说道:“你说的也是对的,就依你吧,明儿我去和郭大爷说。”顿了一顿又道:“那你打算何时启程?”耶律燕沉吟了片刻,道:“就在这三五日吧。”黄蓉道:“此去燕京路远,我叫敦儒陪你同去。”耶律燕“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郭芙又站了一会儿,也不进灵堂,转身轻轻离开,又回了自己房间,将门窗关好,从妆奁之中拿了一张折好的纸出来,将那纸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在灯下,一字字慢慢读去,泪珠忍不住又滚落下来。

原来那张纸正是耶律齐当日写的和离书,想不到这竟成了他最后的绝笔!郭芙想到耶律燕的言语,心道:“齐哥本来待我恩爱,何以那日竟说出那般言语,莫不是他已料到有今日之祸,所以要和我撇清关系以免连累于我?可是他这般死了,难道我便能从此逍遥自在,不管他么?”想到此处,心头如同火炙,将那张和离书拿起,便往面前的烛火上凑去。火遇薄纸,倏忽便燃,郭芙睁眼看着,忽然一声惊呼,那张纸带着火焰落在地上,赶上去连踩数脚,将火焰踩灭,从地上将烧剩一半的残纸捡起,贴在心口之处放声大哭,只因这和离书是耶律齐最后留给她的东西,若是烧了,就再也没有了。

正自伤心欲绝,忽听房门剥啄声响,问了一声:“是谁?”外面无人应声,窗外只有秋风声声,树影婆娑。郭芙又问一句:“妈,是你么?”门外之人又是轻轻连扣了三下门,却仍是一言不发。郭芙一惊,后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竟想不出这敲门的到底是何人,又难道,根本不是人?一念及此,更是遍体生寒,不知到底是要开门,还是不开。

等了半晌,门外竟再无声息,方才的敲门声亦不知是真是幻。郭芙一咬牙,心中想道:“不管怎样,我总要开门看上一看,就算…就算真是齐哥的鬼魂,我难道就怕了?”如此想着,胆气顿生,回身自枕头下面拿了君子剑出来,右手背剑在身后,左手霍地拉开房门。

门外秋风呼的卷入房间,吹得室内烛影乱摇,郭芙呆呆站在房门之前,身上被风吹得微寒,紧跟着便是一阵暖,这暖从心头泛起,转眼传到四肢百骸。

门外的的确确站着一个人,半身微微倚着门框,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秋风吹过,拂起他身侧一只空荡荡的衣袖。

那人一双眼睛静静凝视郭芙,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愫。郭芙右手缓缓垂下,嘴唇微颤,轻轻叫了一声:“杨大哥……”话音未落,身子已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郭芙蓦地睁大双眼,竟是呆若木鸡,浑然忘了挣扎,任由那人一只铁臂紧紧的搂住她,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

郭芙轻轻挣了一下,却被那人抱得更紧,耳边只听一个声音低低的叫:“芙妹,芙妹……”声音中饱含深情,却又隐隐含着痛楚。郭芙身子一动也不再动,右手缓缓垂下,“当啷”一声,君子剑落于身侧。

这人正是杨过。

那日小龙女给他下了冰魄银针之毒,后又用玉蜂针将他打入墓道,待他扑身察看,机关已然锁死,他毒发得厉害,也顾不得旁的,先喝了玉蜂浆解了蜂毒,又踉跄着走了一段,见再无人袭扰,终于坐倒在地,咬牙依照幼时欧阳锋所授之法,运功逼毒。

冰魄银针毒性甚烈,又加上饮了许多酒,若不是他预先服下一颗七花七宝丸,只怕在中毒之初便即无法动弹,给小龙女一掌打死。即便如此,因着酒后血行加速,而他解毒又太迟,毒质已然侵入了他各处大穴,纵使用内力逼出,损伤也已形成,再难逆转。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体内的毒液逼出,至于内脏损伤,减损寿命,那也已是无可奈何了。

他站起身来,沿着漆黑的墓道又向前走了一段,眼前霍然一空,竟是一片异常空旷的大厅,再向远看,对面隐隐约约似是有着石壁石门。杨过心中一动,这地方岂非就是上次他无意间跌落的那处地方?上一次他怕有消息儿机关,不敢深查,现下却是不同了,他已被封死在这墓道中,就算坐着不动,早晚也会活活饿死。

他站在那片空地中间,仔细看了一遍,只见这片空地边缘前、后、左、右共有八面石门,相邻两面距离、尺寸分毫不差,与对面的石门亦是遥相呼应,方正相向。杨过在怀中摸了一下,掏出一支金簪,正是当日他下山买给小龙女的那支,只是后来一直没有给她。他正对着面前的石门走去,一直走到距离石门一丈开外才停步,低头看了看簪头盛放的玫瑰花,轻轻摩挲了几下,蓦地扬手,金簪激射而出,正打在左边一侧的石门上。只听“叮”一声响,火花四溅,杨过屏息凝神,脚下稍稍撤了半步,果然只听那扇石门内部“喀”的一响,接着一排寒光闪动,杨过拧腰向旁疾纵,耳边只听利刃破空之声,一排劲弩擦着他衣衫掠过,“夺夺夺夺”数声连响,身后对向石门上溅出一线火花,竟是强弩直射在对面石门之上,紧接着这扇石门上也发出一排劲弩,又射在了原先的那面石门之上。

直等一切平息,杨过才慢慢向着最先的那扇石门走去,来到石门跟前,伸手轻轻一推,石门上的机关已经触发,此时再无反应,亦是纹丝不动。杨过抬手从背后拔出玄铁重剑,劲贯左臂,举剑斩去,“当”一声巨响,又一串火花闪过,竟将他面前的石门劈为两段。

杨过闪身一旁,看石门断面相错,轰然落地,又等了一会儿,见门中再无动静,这次缓缓来到门边,向里张去。

这一张之下,不禁目瞪口呆。只见这间石室极深极大,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一捆捆的刀枪剑戟,虽是年长日久,但枪头剑刃之上仍旧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杨过用力一嗅,明白这是硫磺味道,想是这间石室以硫磺防腐防潮,使得刀剑不锈。他一只脚慢慢迈进石室,小心试探,发觉石室之内再无机关,又探查了一番,才慢慢退了出来。

依照方才之法又将其余的六面石门全部打开,一一进去查看,只见里面或是各式甲胄,或是强弓劲弩,甚至还有金银铸钱,更令他心旌摇荡的是有两个石室,里面堆放的竟是各种火器,甚么火箭火炮霹雳炮,甚至还有整袋的硝石硫磺。

杨过退出石室,又来到之前的空地中心,心中如同鼓擂,寻思:“看来这里就是昔年重阳真人建的地下仓库了,这些东西要是能拿到襄阳去,郭伯伯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只是我现在被困地下,又要怎么才能出去!”这些仓库之中虽然物资无数,却无半点粮草,亦无水源,若是不能想法出去,不出几天便会死在此地,变为一具干尸。

他进到每个石室,以玄铁剑力劈室中石壁,只是这室内的石壁不比石门,既厚且坚,重剑斩在上面,只能斩出一道深深沟壑,整面石壁仍是坚固如昔。他又沿着原路回到小龙女打他下来的墓道之前,同样挥剑去砍,却只除了又触发了一些暗器机关,加之在石壁之上多了几道深深斫痕之外,其它再无变化。

杨过收了玄铁剑,心知这地下仓库的石壁,用的都是整块花岗石,又厚又重,自己的玄铁剑能砍断中空的石棺,对这实打实的花岗石,却难以将其斩断了。

墓中黑暗,他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只觉口中干渴,从喉管到口腔都仿佛被火烤过,干痛难当,挤不出一丁点水分,他浑身的血液也似要烧得干了,四肢百骸都是说不出的难受,百爪挠心,狂躁渐长,只恨不能挥剑将自己肢体砍下,饮血止渴。

他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却始终无法逃脱这漆黑的墓道,终于筋疲力尽,扑倒在地。胸腔如同炸裂,十指深深抠进身下的泥土之中,直至鲜血淋漓,嘴唇也裂开了数道血口,颤抖着贴在冰冷的地上,汲取着地下的潮气,良久终于动了一动,两行眼泪顺着他已沾满泥土的脸颊滑下,心如死灰,一片荒凉,想道:“枉我一身神功,称为神雕侠,此生不能战死沙场,却要窝窝囊囊死在这里,真是可怜可笑。”想到小龙女对己的种种算计,心中再无一点温情,只有无尽的痛恨厌恶,用尽全力翻过身来,仰面向天,深深呼出一口长气,眼眸半阖,将小龙女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临死之前,他只愿想些温暖往事,不愿再让此女脏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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