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略,不服你追我啊!追上就让你嘿嘿嘿!”南季临大笑着,灵活地扭腰躲开南悠的“攻击”,像只撒欢的大型犬,向前跑去。
“南季临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抓住你!”南悠立刻笑着追了上去,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胡晓依看着他们兄妹俩追逐打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轻松愉快的氛围,是她灰暗生活里久违的甘泉。
这笑声被跑在前面的南季临听到,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假装委屈地大声控诉:“嘿!胡晓依!你还是不是朋友了?她打我你还笑!你到底站哪边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保证……噗——”胡晓依连忙捂住嘴保证,可看着南季临那夸张的、挤眉弄眼的滑稽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太不够意思了!”南季临指着她们,脸上却也是灿烂的笑容。
鲸禾安静地走在最外侧,仿佛一个静默的观察者。梧桐树宽大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滤下斑驳破碎的月光与路灯灯光。身旁的三个人嬉笑打闹,年轻的脸庞在朦胧的光线下洋溢着一种她无法完全解析的、名为“快乐”的情绪,那笑容纯粹、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连他们校服上反光的徽章,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这一切,像一幅过于鲜活、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动态画卷,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微小却无法忽略的石子。
就连一贯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的鲸禾,那双墨蓝色的、通常只映照出逻辑与公式的眼眸深处,似乎也被这过于明亮、过于温暖的色彩所侵染,悄然掠过一丝极淡、淡到连她自己的中央处理器都未曾及时捕获记录的微光。那光芒转瞬即逝,仿若极地冰封千年的湖面,在某个瞬间,极其偶然地反射了一缕来自遥远恒星的、微弱的暖光。
欢乐的时光总像是被加了速,分别的路口转眼即至。四个人站在三岔路口,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时有点像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略显夸张的缠绵和“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的伤感。
但夜色渐浓,晚风带上了凉意,终究不容挽留。最终,他们互相道别,约好明天早上几点在哪里碰头一起上学,然后便各自朝着家的方向散去。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渐行渐远。
鲸禾用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防盗门,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客厅那盏功率不大的暖黄色照明灯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昏暗。和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冰箱运作时低沉的嗡鸣。她早已习惯这种绝对的安静,甚至依赖这种安静。
洗完澡,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淡香气,鲸禾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四肢舒展地躺着,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雪白的天花板上,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装饰,如同她此刻试图清空却无法完全清空的大脑。
朋友。最好的朋友。包括我吗?
鲸禾在庞大的记忆库里检索“朋友”的定义,得到的多是“志趣相投”、“彼此交好”、“互帮互助”、“情感支持”这类抽象而干瘪的词汇解释。她看到南悠的热情似火,胡晓依的感激依赖,甚至南季临那莫名其妙的目光和反应,他们看起来都因为这种关系而产生了强烈的、积极的情緖反馈。那种反馈真实、强烈,充满了生命力。
可“朋友”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内部状态?她不知道。就像一台没有安装相应驱动程序的电脑,无法识别特定的硬件设备。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或者说能够真正靠近她这座被数据和逻辑武装起来的孤岛。她看着最爱的小狗在面前停止呼吸,没有哭,只是冷静地记录下生命体征消失的全过程;陪伴她整个童年的奶奶去世时,她也没有哭,只是分析着“死亡”这个生物学概念的最终呈现。她能从逻辑上推导出那是“悲伤”的场景,旁观者也会哭泣,但她的大脑却无法调动出匹配的生理反应,无法生成那种名为“眼泪”的液体。
“哭”,对她而言,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一套无法执行、缺少核心组件的情绪程序。就像她知道“飞翔”的定义,却没有翅膀。
永远?真的会存在永远吗?
数据的世界里只有概率和统计规律,没有绝对。“永远”是一个超出她计算范畴的、非理性的、近乎神话的概念。它违背了熵增定律,违背了万物皆在流变的宇宙法则。这是一个无法被证明,也无法被证伪的命题,对她而言,充满了不确定性。
思绪像一段段失去关联的代码,在脑海里飘忽不定,相互碰撞,却无法形成有意义的结论。鲸禾就这样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被温暖的倦意包裹,沉入了睡眠的深海,那片连梦都时常是绝对理性的领域。
在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无知无觉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如同出厂设置般根植于她意识底层的结论,悄然浮现,清晰得如同刻印在芯片上的指令:
永远?怎么可能。她是孤独的,从诞生之初就是,并且,根据现有所有数据模型推演,将会一直是。
写作不易,请多多支持[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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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浓度,是什么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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