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已经苏醒,上班上学的人流开始增多。鲸禾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融入人群。她灵巧地躲闪着慢悠悠散步的老人、匆匆赶路的上班族、以及追逐打闹的小学生。她的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马尾辫在脑后飞扬。肺部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灼热,但她顾不上了,脑海中只有一个目标:在6:30前抵达汇合点。
最终,在她精确的计算和极限的速度下,她几乎是踩着点,在6:28分,到达了约定的校门口附近。她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一种计划虽经波折但最终达成的掌控感,暂时压过了清晨以来的所有异样情绪。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不优雅的、你追我赶的姿势,从街道的另一头飞奔而来,越来越近。是南悠和南季临。南悠气鼓鼓地追在后面,南季临则一边跑一边回头做着挑衅的鬼脸,显然,这对兄妹的“晨间战争”又一次上演了。
南季临凭借腿长优势,抢先一步冲到鲸禾面前,弯着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忘回头朝同样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南悠,挤出一个得意又欠揍的鬼脸。
“南!季!临!”南悠气得连名带姓地吼了一声,冲上来对着他的后背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嗷——!”一声夸张的惨叫划破清晨的空气,南季临捂着被打的地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龇牙咧嘴。
这时,胡晓依也背着书包,小跑着赶到了。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喘着粗气的南氏兄妹,面无表情的鲸禾,以及南季临那副滑稽的痛苦表情——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和困惑:“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场精彩大戏。
鲸禾平静地看了眼手腕上那只运动手表,数字显示6:29。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刚刚集合完毕、状态各异的三人,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设定好程序的语音播报:
“我们还有一分钟冗余。现在出发,预计七分钟到达考场。走。”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精准而快速的步伐,朝着学校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南悠等人愣了一下,赶紧小跑着跟上。
“鲸禾,不用这么赶吧?不是还有差不多半小时才考试吗?”南悠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不解地问。她以为时间很充裕。
鲸禾头也不回,言简意赅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今天开学考。昨天是考前最后复习日。”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另外三人。
“什么?!开学考?!”南季临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绝望,“我以为昨天没通知就是不考了!亏我昨晚还跟哥们儿吹牛说这学期要稳了呢!完了完了!”
南悠和胡晓依也瞬间垮下脸,露出了如丧考妣的表情,哀叹声此起彼伏。只有鲸禾,依旧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平静无波,仿佛“开学考试”这个消息,与“今天天气晴”没有任何区别。南悠看着她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心里不禁嘀咕: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没有什么事,能让鲸禾的情绪泛起一丝涟漪了吧?
走着走着,南悠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突然,一道狡黠的光闪过她的眼底。一个“绝妙”的主意诞生了。她加快几步,凑到鲸禾身边,脸上堆起一个极其甜美、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声音也放得又软又糯:
“鲸禾~”她拖长了尾音,像只撒娇的小猫,“我问你个问题哦……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她眨着大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是的是的你快说是”的期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算计的恳求。
鲸禾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改变。她侧过头,墨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南悠的脸,那目光仿佛有穿透力,瞬间就解析了南悠眼底那点小九九。她的大脑快速检索了“朋友”的定义,以及近期与南悠的互动数据。基于逻辑判断(南悠主动示好、分享信息、表达关心),她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于是,她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答:
“是。”
南悠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笑容更加灿烂,正准备说出真正的目的——
鲸禾的下一句话,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将她冻在原地:
“但不可以抄答案。”
“啊——!”南悠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失望和绝望的哀嚎,像只被抢走了小鱼干的猫。最后一条“生路”,被鲸禾用最直接、最冰冷的方式,彻底堵死了。
很好。路,彻底走绝了。南悠耷拉着脑袋,和同样愁云惨淡的南季临、胡晓依一起,像三只斗败的公鸡,跟在鲸禾身后,走向未知的“审判场”。
教学楼里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旧书、粉笔灰和紧张情绪的沉闷气息。走廊上,学生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或凝重、或焦虑、或故作轻松的表情。教室门口,监考老师面无表情地核对着准考证,金属探测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更添了几分肃杀的氛围。
鲸禾一行人走进指定的考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灼,仿佛能听到无数颗心脏加速搏动的声音。南悠紧张地攥着笔袋,指节有些发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南季临则试图用满不在乎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但四处乱瞟的眼神出卖了他。胡晓依安静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像是在默默祈祷。
唯有鲸禾,如同步入一个寻常的清晨。她的步伐稳定,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座位号,走向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笔袋里依次取出准考证、2B铅笔、黑色签字笔、橡皮,在桌角摆放得整整齐齐,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然后,她闭上眼,进行最后的知识点回溯,外界的一切嘈杂似乎都与她无关。
“铃——”
刺耳的开考铃声如同发令枪响,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神经。
“现在开始答题。”监考老师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刹那间,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千万春蚕在啃食桑叶。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奋笔疾书,有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南悠翻开试卷,快速浏览了一遍,心头一凉——题目比她预想的要难得多。她偷偷抬眼瞄向前排的鲸禾。只见鲸禾背脊挺直,微微低着头,手中的笔正在以一种稳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移动着,没有任何停顿或犹豫,仿佛答案早已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她只是负责誊写下来。那种绝对的专注和从容,让南悠感到一阵绝望的距离感。
南季临的情况更糟。他对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瞪了半天,公式在脑海里打结,最后自暴自弃地开始胡乱填涂选择题答案,心里已经把出题老师骂了无数遍。
胡晓依还算镇定,但速度明显慢于鲸禾,遇到难题时会停顿思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移动着光斑。监考老师规律的脚步声,偶尔的咳嗽声,都成了加剧紧张感的音符。
第五幕:截然不同的终场与余波
“铃——”
结束的铃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停笔!全体起立!最后一排同学向前收卷!”监考老师严厉地命令道。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各种声音——如释重负的叹息,懊恼的哀嚎,还有答案不一致的争执声。
“完了完了,这次肯定不及格了!”南季临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最后那道大题你做了吗?我一点思路都没有……”南悠哭丧着脸,转向胡晓依。
胡晓依轻轻叹了口气:“勉强写了一点,不知道对不对。”
而鲸禾,早已安静地收拾好文具,将试卷平整地放在桌角,起身离开了座位。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考完后的放松,也没有对结果的担忧。对她而言,这似乎只是一次完成了的数据输出过程。
南悠看着鲸禾平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追上去,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小声问:“鲸禾……你觉得……题难吗?”
鲸禾停下脚步,侧头看了她一眼,墨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客观地陈述:“题目覆盖了教学大纲百分之九十五的内容,难度系数在预期范围内。有三道题的设计具有迷惑性,但核心考点清晰。”
南悠:“……” 她彻底放弃了交流。
成绩在两天后公布。毫无悬念,鲸禾的名字高悬在年级榜首,总分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各科成绩近乎完美。她的成绩单像一份冰冷的技术参数表,让人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
南季临低空飞过及格线,被父亲在电话里训斥了半小时。南悠和胡晓依成绩中游,算是松了口气,但看着鲸禾那遥不可及的分数,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放学时,南悠挽着胡晓依的手臂,看着走在前面的鲸禾孤独而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小声说:“有时候觉得,鲸禾好像活在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维度里。”
胡晓依点点头,轻声附和:“是啊,她好像……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理解。”
而走在前方的鲸禾,对身后的议论毫无所觉。她的脑海里,已经在为下一阶段的竞赛项目构建新的模型。只是,偶尔在极其安静的瞬间,脑海里会闪过奶奶那句如同谶语般的话:
“……真正的孤独,是当你终于想拥抱世界时,却发现双臂早已忘记了如何弯曲。”
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但那莫名的滞涩感,如同代码中一个无法解析的异常点,留在了她的系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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