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秋叶配合地说，“改天出来请你吃饭，庆祝一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燕来稀：“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庆祝我失恋啊？”
“那第一次见面还是我差点晕倒在路边呢。”秋叶说着，忽然正色起来，“你别骗我，现在在哪，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就是吹了冷风有点发烧，已经吃过药了，千真万确。”燕来稀回答了“没事吗”，却没回答“在哪”，而是问，“还记得风宿吗？我和你说过的，梦里的那个人。”
“记得。”秋叶说，“你的小说主角原型。”
“如果，风宿这个人其实也存在于现实里，那你说，我要怎么分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消息发出，对话框迟迟没有新的动静，大概是这问题太过莫名其妙，秋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了。
正当他打算道个歉，将这段进行不下去的对话翻篇时，最下方弹出了新的消息。
“虽然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但是，你遇到风宿了，是吗？你现在在他那里？”
燕来稀抬起手，刚要回复，第二条消息发来。
“你现在没有在做梦。”
抬起的手指愣在空中，又缓缓落回原地。
“我没有体会过你的梦境，不能向你证明什么，但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南柯，你没有在做梦。”
“异常就是没有逻辑、没有道理的，它能让两个灵魂共用同一具身体，能让池复只忘记你一个人，那么让现实中的某一个人出现在你的梦里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吗？”
“至于如何分辨，为什么要分辨呢？害怕会醒来吗？害怕又要失去？”
“那不如往好处想一想。”
对面停了好一阵，才发来下一条消息。
“比如一觉醒来发现池复根本就没有忘记你什么的。”
五秒过后，大概是觉得燕来稀已经看见了，实在不想这句话留在自己的对话框里，秋叶撤回了消息。
“总之，至少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实中，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燕来稀知道，这已经是秋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能安慰人的话了，那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可爱青年现在大抵正在屏幕的另一侧，抓耳挠腮地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他顿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想象着又觉得对方可爱，不由得浅浅勾起唇角、弯了眼睑，千思万绪，在此刻都散了个干净，送还给秋叶的回应却只化作了轻飘飘的“谢谢你”三个字。
燕来稀放下手机，刚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诸如收拾卫生一类的活他还是可以干的，虽然也就只能扫扫地、擦擦台子，毕竟他不知道哪些东西是风宿还要用的。
刚找到扫把，手机铃声响起，燕来稀不得不重新把扫把放下，回去接电话。
他之前担心风宿给他打电话会接不到，特地把铃声打开了，这时候也理所应当地以为是风宿打来地电话，入目却是一片乳白色。
是秋叶给他打来的视频电话，只不过镜头对着天花板。
他没有立刻接起来，而是先等了三秒，仍旧没有挂断，应该不是不小心点错了吧？
要知道，这人以前可是连条语音都不愿意发，宁愿冒着撞树上的风险，也要边走路边打字，现在突然打来视频电话，燕来稀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明所以。想着左右都已经见过了，视频电话而已，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躲在镜头外面，只照到一片天花板，点下了接通。
“你把刚刚的聊天记录都删掉，开屏幕共享给我，我看着你删！”镜头仍旧对着天花板，少年似的清亮的嗓音响起，带了些许命令的语气，秋叶很少这么和人说话，哪怕是和燕来稀这个多年的好友，这会儿看来是真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啊？”燕来稀明知故问，也仍旧躲在镜头外面。
“肉麻死了你快删！”说着，他又换上撒娇似的语气，“求你了快删掉，删掉删掉。”
“哪里肉麻了？”燕来稀忽然起了逗小孩的心思，说，“我可感动了，都想截个屏存在相册里。”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别逗我了快删了吧。”
对面人的语气带了点央求，忽然，另一道男声插进来，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要是不想出镜就把摄像头关上，这样躲着镜头聊天很方便吗？”
“这不是为了开共享屏幕吗。”秋叶说。
“共享屏幕关着镜头也能开，就算你打语音也一样能开。”红发的青年在屏幕里露了个脸，浅笑着和燕来稀打了个招呼，然后指着屏幕对秋叶说，“点这个就可以。”
那一抹红色从画面中退出去，随即镜头被关闭，秋叶甚至还试图给燕来稀现场教学怎么关摄像头。
亏他之前还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原来就只是这小宅男竟然还没有开发出聊天软件的全部功能。
应对方要求，燕来稀删掉了聊天记录，两人又就着电话聊了会天，秋叶问了他的位置，问了他的情况，问了他要不要去找他们。
燕来稀一一回答，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会给他们添麻烦，而且，他也想和风宿待在一起。
秋叶明显不放心，几乎是端着要从燕来稀嘴里把这个现实中突然出现的风宿祖宗十八代都查清的架势，甚至一度想要亲自过来一趟，还是燕来稀保证会随时和他报备，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挂电话之前，秋叶支支吾吾地好像还想说什么，燕来稀知道，他这是还在担心自己，想安慰自己，但又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对秋叶说谢谢，说自己没关系，甚至开玩笑说他这是刚踹了旧爱立马找到新欢，但秋叶笑不出来，他自己也笑不出来。
最后，秋叶只是说，等他安顿下来要记得告诉自己新的住址，要去找他玩。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燕来稀，证件全都不在，打算怎么办。补办不是不可能，但会很麻烦，而现在的燕来稀应该分不出那么多精力。至于回去拿……秋叶知道，燕来稀现在不只是不想见到池复，大概是连那个装满了共同回忆的家都不想见到。
况且，燕来稀恐怕会故意拖着，晚一点解决证件的问题，就可以多赖在风宿身边一点。
虽然这个风宿也不认识他，但至少，这个风宿不会每天都忘记他。
风宿回来的时候，燕来稀刚扫过地，在收拾扫把和簸箕，见人回来，他下意识地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很奇怪，寻常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会自然地完成接下来的动作，或是等待对方的感谢或夸奖，再不济，也应该是担心自己擅自动了东西，会不会惹人不快，但燕来稀担心的是，怕对方以为他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演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拇指的指甲已经在遮挡下，悄悄地扣上了中指第二个指节的内侧。
幸好，风宿只是随口道了句谢，问他还有没有哪里很不舒服。
没有说你还病着，休息就好，不用帮忙干活，也没有过多的去关注这件事，并为此道谢，阴差阳错地，踩中了那奇形怪状的、能让燕来稀安心的点。
风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燕来稀，示意他拿进屋里，自己把暂停营业的牌子取下来，脱下外套，也跟着进去。
他带了饭回来，放在休息室里的小桌子上，大概是考虑到燕来稀还在发烧，都是些清淡又好消化的食物。
对此，燕来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两种不一样的粥、鸡蛋羹、蒸南瓜、清蒸鱼腩、一份小馄饨和一份清炒的绿叶菜。至少不会让他只是看着就想要反胃，而且这其中有一半都是他吃的东西。
平时还好，如果现在让他强行把不吃的东西往下吞的话，可能一口就会吐出来。
里侧凝结了一层水蒸气的餐盒盖被打开，风宿把南瓜和青菜还有鱼放在中间，鸡蛋羹推到燕来稀的那一边。病人之前说没胃口，也不知道对方的口味怎么样，想着干脆自己也一起吃顿清淡的，多买几样还能让人挑一挑。
他问燕来稀：“你喜欢咸的还是甜的。”
燕来稀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说：“咸的吧。”
很有用的问法，如果是直接问燕来稀要南瓜粥还是鸡丝粥，即使他明明不喝南瓜粥，也会说都可以。
风宿把小馄饨和粥一起端到燕来稀手边，勺子放到他手里，说：“胃里不能一直空着，还是没胃口的话就少吃一点。”
燕来稀听话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端起了那一小碗鸡蛋羹。
虽然只有一份，但风宿放到了他这边，应该是给他的吧？
他怕自己吃到一半会吐出来，鸡蛋羹无疑是这张桌子上最好下咽、也是对他来说最善良的食物了。
风宿坐在对面，看着燕来稀一手捧着小碗，一手用勺子挖起一点黄澄澄的、布丁似的鸡蛋羹，缓缓地送到嘴边，又耐心地吹了吹，才张嘴抿入口中，心想，好斯文的人。
他原本以为，吃饭这种事情，只有看小猫小狗吃，才能给人类带来愉悦的心情，没想到竟然有人类也可以做到这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吃饭吃得这么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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