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送入口中的动作越来越慢，喉结却不住地上下滚动，重复吞咽的动作，风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实在不想吃的话别勉强自己。”他对燕来稀说，去倒了杯温水来，放在他手边，“先放旁边，隔一会儿吃个一两口，慢慢来。”
闻言，燕来稀如蒙大赦，第一口滑嫩的鸡蛋羹入口时，他就已经悄悄卷起了舌头。
想吐掉。
逼着自己咽下去，那滑溜溜的东西又好像突然长了手还戴了防滑手套，卡在胸口，掉不下去似的，还勾搭得胃里其他东西也直往上涌。
燕来稀双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啜饮，风宿在对面慢悠悠地吃着他的午饭。
“还是去趟医院吧。”风宿说。
“没事的。”燕来稀解释说，“不是因为发烧才这样。”
风宿抬眼看了他一眼，他当然能看出来燕来稀不是因为发烧没胃口，正是因为这个才说要去医院。
燕来稀摸了摸鼻子，笑了下，说：“不用去医院，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风宿问。
燕来稀含含糊糊地回答：“吃药吃的，已经停了。”
风宿放下勺子，皱眉问：“什么药？”
“助眠的。”燕来稀说，看到对方直直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忽然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不过已经停了，最近都没在吃了。”
他在说谎，吃是还在偷偷吃的，没办法，不靠药物实在撑不下去。
“你知道药这种东西不能随便吃也不能随便停吧？”风宿看着燕来稀眼下的乌青，说，“停药之后又开始失眠是吗？甚至还更严重了？”
燕来稀不说话，风宿狐疑地问：“这种吃不下东西的情况持续多久了？你真的没再服药吗？”
燕来稀抿着嘴，点了下头，还是不说话，他其实根本就没听清风宿问的什么，胃里难受得紧，一阵阵地恶心。
看出对面的人不太对劲，风宿试探着喊了他一声：“燕来稀？”
“嗯？”愈加苍白的脸颊抬了些，琥珀蒙上了一层雾，看不分明，声音弱弱的，还有些不稳，像是虚弱的幼猫叫声。
“想吐吗？”尽管燕来稀摇头，风宿还是把垃圾桶踢到他旁边。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燕来稀起身冲出去，肩膀在门框上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还是抬手撑住旁边才没摔到。
骨瘦嶙峋的人俯在水池边，好似比墙面还要苍白，唯有泛红的眼眶给这个人保留了一丝血色。风宿把手轻轻搭在他背上，不敢拍，也不敢捋。
跟过来的小夕乖乖站在门边，小声地嘤嘤叫着，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担忧，燕来稀止住呕吐，第一件事就是朝它笑了下，还想要伸手去摸摸它，被风宿拉回来。
“先漱口。”
他用杯子接了水，递到燕来稀嘴边，等人接过去，漱好口，又把毛巾递过去，说：“去医院。”
是不容商榷的、命令的语气。
“不用。”燕来稀还难受着，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
风宿一字一顿地重复：“去、医、院。”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燕来稀坚持道。
他讨厌医院，也有些害怕去医院，不是怕打针吃药，也不是怕查出什么大病，或者说燕来稀祈祷着能查出什么问题，他怕的是去了医院之后被告知一切正常，没什么大事儿。
风宿有些不耐烦，他以为闹着不肯去医院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在十岁以下儿童身上，眼前这个是还没闹，但对付十岁以下儿童大不了拎着就走，这个可没法拎。
衣袖被轻轻拽了下，两根细白的手指勾住一角，顺着往上看，因呕吐而泛红的眼眶还挂着点晶莹的泪花，哀求的神色真切而不夸张，楚楚可怜。
一眼看得人直心软。
风宿在心中暗骂道：你这是给自己捡了个什么大麻烦。
心里骂着，嘴上却放轻了声音：“你这样睡几觉也好不了，别闹了，去医院。”
他想说“别拖到你倒在我家被救护车拉走给我找事儿”，真这么说的话这人估计又会以为他是在赶人，于是风宿试着和他做交易，说：“你之前不是说有事想拜托我吗？先去医院，等身体好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口头约定，一向等于没有约定，风宿只是先试探下，看看燕来稀对此感不感兴趣，上不上钩，能上钩再进行下一步，找那个既能把对方哄去医院自己又没什么损失的平衡点，只是没想到，燕来稀说：“想拜托你的事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这个是哪个？风宿听不懂，他们不是在说去不去医院的事吗？他又不是医生，拜托他什么，拜托他不带他去医院吗？
“你的异常。”燕来稀松开风宿的袖子，扣着自己的手指，说，“你的异常，好像能让我睡一个好觉。”
他解释道：“我自己的印象里，大概只有在我短时间半睡半醒地眯一会的时候才可能不会做梦，但是刚刚我睡了那么久……你说是你的异常让我睡着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异常可以让你的异常失效？”风宿问，“但是我最多只能让你睡个好觉，不能让你吃得下去东西，也不能让你吃完了不吐。”
燕来稀摇头：“我现在这样应该是药物的副作用加上前一段时间饮食作息太不规律导致的。每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会开始瞎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睡不着，所以才会靠药物入睡，醒了之后又会……因为梦境的内容，要不继续睡，要不浑浑噩噩地好一阵才缓过来，没什么心情，也没什么胃口，就总是不吃饭。能睡好的话，慢慢应该会好的。”
“但你现在已经……”风宿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问：“你那个爱人，他就看着你这样不管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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