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洱湖码头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姜晚踩着露水打湿的石阶走来。
她今天特意换了身休闲装——白色T恤配深蓝牛仔裤,一双小白鞋,背着个双肩包,看起来就像是外地来洱城的游客。
“小晚!”沈一舟站在一艘乌篷船旁招手。
他今天穿着米色棉麻衬衣,藏青色户外休闲裤,手腕上多了一串檀木珠子,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姜晚走近了才看清,这艘船比普通游船要窄长,船头雕刻着鱼龙纹,漆色斑驳,显然是有些年头的旧船。
在洱湖边停着的小船里,分外与众不同。
“这老船你是从哪找来的?”姜晚惊讶。
“特意去查了资料,才找到这搜船,”沈一舟轻抚船帮,“这种船借鉴了明末剿倭寇的冲锋舟形制,划起来又快又稳。”
他按住船帮,让姜晚先行上船,然后解开系船的缆绳后上船,拿起船桨往岸上用力一撑,船身轻轻一晃,荡开圈圈涟漪,滑向湖心。
他的动作娴熟得不像生手,手臂肌肉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沈老师以前学过划船吗?”姜晚好奇问道。
“我从小学到高中,寒暑假都是在爷爷家里过的,”沈一舟微笑,“爷爷家就在湘江边上,爷爷是船夫,家里有条船,专门给人运货,那时爷爷经常带着我一起去。”
晨雾渐渐散去,湖面铺展开一片碎银般的光斑,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游船。
姜晚知道,其中一条游船里,就坐着谢临和林默。
“我最近翻看洱城的县志,里面有谈到洱湖的来源,”沈一舟边划船,边兴致勃勃说道,“你猜这湖是怎么来的?”
姜晚捻起一片落在船板的银杏叶:“听说是天降暴雨,数日不停,眼看县城就要淹没,有高人指点百姓,顺着地势挖掘水渠,将雨水引到这里聚集成湖。”
“还有更古老的传说,”沈一舟的目光投向远处,“盘古开天辟地后,此地因为地势偏远险恶,自成一国,是为洱国。后有恶龙作祟,祸害百姓,洱国公主献祭自己,以泪成湖,把恶龙永困湖底。”
姜晚饶有兴味:“沈老师来洱城没多少时间,就对这里的掌故如数家珍,佩服。”
“艺术创作需要素材,”沈一舟从包里取出速写本,飞快勾了几笔,“我根据这个传说,创作了传说中的洱国公主。”
纸上是个模糊的侧影,长发如瀑,穿着异族服饰的少女,正在仰头看着天空,虽然看不清面容,却已经给人极美的感觉。
“画得真好,”她赞叹道,“为什么不把脸画清楚?”
沈一舟合上本子:“因为没人知道她真正的样子,毕竟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远处传来游船的引擎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艘私家游艇驶过,溅起的浪花让小船剧烈摇晃,姜晚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进水里,幸好沈一舟反应极快,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稳住身形。
游艇上面的几个年轻男人哄笑起来,有一个还朝着姜晚吹了声口哨。
能在洱湖上开私家游艇,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纨绔子弟没跑了。
若是放在平时,姜晚肯定要给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蛋点颜色看看,但她现在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看着沈一舟微冷的眼神,姜晚笑了笑,指向西岸:“我们往芦苇荡那边划吧,听说那里有野生白鹭。”
沈一舟的目光从游艇上收回来,欣然同意。
小船调转方向,没有搭理游艇上的人,向远处划去。
游艇的轰鸣声突然再次逼近,划破了洱湖的宁静。
姜晚眯起眼睛,看见那艘白色游艇正以危险的速度向他们的小船冲来,艇首高高翘起,激起的水浪形成一道白色弧线。
“他们这是没完没了吧。”姜晚简直要气笑了,手指悄悄摸向腰间暗袋里的符纸。
沈一舟却出奇地平静,把船桨轻轻横放在膝上:“据说洱湖的湖底,经常会有暗流和漩涡出现……”
游艇在距离小船仅剩三米处突然转向,故意掀起更大的浪花。
船上的纨绔子弟们发出刺耳的哄笑,其中一个染着金发的青年举起了手机:“美女,笑一个,掉水里的时候我给你拍个特写!”
小船剧烈摇晃,几乎要倾覆。
姜晚的手指捏住符纸,这些符纸还是谢临给她准备的,从防守到攻击全都有,眼角余光却见沈一舟右手食指在船帮上轻轻一叩——
“咚”。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游艇的引擎突然发出怪异的“咔咔”声,紧接着彻底熄火,游艇周围的水面突然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漩涡。
“怎么回事?!”金发青年惊慌失措地拍打着控制台,“引擎怎么失灵了?”
漩涡越来越大,游艇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转,船上的人东倒西歪,有个穿花衬衫的甚至直接摔进了湖里。
“救命!我不会游泳!”落水者拼命扑腾着。
姜晚看向沈一舟,画家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神情自若,没有任何变化。
“沈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姜晚故作不解问道。
“好巧,刚说到洱湖会出现漩涡和暗流,”沈一舟淡淡一笑,“现在就能亲眼看到,咱俩运气不错。”
落水者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脸色开始发青。
游艇上会水的人,已经系上救生圈,纵身跃入湖中,抓住落水者,推着他往游艇边靠去。
游艇上的纨绔子弟七手八脚,把两人拉上来,金发青年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见鬼了,这又不是在海上,怎么会有漩涡?”
“建议你们现在就回去,”沈一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再往前划,可能你们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纨绔子弟们面面相觑,最终发动引擎,灰溜溜地朝码头方向驶去。
姜晚似笑非笑看着沈一舟:“沈老师好手段啊,这是驭水之术?”
沈一舟拿起奖,慢慢划起来:“我的师父楚辛,本是玄门中人,他痴迷画画,为人又放荡不羁,触犯门规,后被除名赶出宗门。他除了教我画画,也教我了玄门秘术。”
芦苇荡越来越近,茂密的苇秆形成天然屏障。
沈一舟放下船桨,让船在湖面自行漂浮,随后盘坐下来,从包里取出一些小食摆在甲板上,又取出一节竹筒:“尝尝?专门从洱城‘酒中仙’店里买的猴儿酒。”
“酒中仙店里的猴儿酒?”
沈一舟点点头。
姜晚听说过酒中仙,是洱城最古老也是最有名的一家酒铺,酒铺老板世代酿酒,但铺子里最有名的酒,却不是老板酿的,而是老板从山里取回来的猴儿酒。
猴儿酒,顾名思义,就是猴子酿造的酒。
据说苍山里的猴子很有灵性,能摘取百果和菌类,放到树洞里发酵成酒,无比美味。
酒中仙的老板,靠着过人的嗅觉,专门在山里寻找猴儿酒,然后拿竹筒装回来。但是为了防止猴子以后不酿酒,所以他会把自己酿造的酒,放到树洞里代替猴儿酒。
这样猴子才能年复一年的酿造猴儿酒。
说来也奇怪,这猴儿酒除了酒中仙的老板能找到,别人都找不到。
后来也有人说,酒中仙老板只是拿猴儿酒做噱头,实则是他自己在山中有一处适合酿酒的秘密之处,他自己酿了酒,冒充猴儿酒拿出来卖。
姜晚当时听到猴儿酒的说法,还专门去酒中仙店里,准备买一瓶尝尝,但是到了店里才知道,这酒要提前一年预订,她就放弃了。
没想到沈一舟竟然能买到猴儿酒。
她好奇问道:“这酒要提前一年预订,沈老师是怎么买到的?”
沈一舟拿出两个竹杯,把竹筒里的酒小心翼翼倒进竹杯里。
“我送了老板一幅画。”
好吧,姜晚对此无话可说,端起竹杯喝了一小口,立刻笑眯了眼睛,酒味醇厚,带着淡淡的果香和草木香。
回味无穷,每个毛孔都熨帖起来。
这酒,值得等一年。
“好酒!”
沈一舟也端起竹杯,慢慢啜饮。
小船随着湖水的节奏轻轻摇晃,芦苇丛中,几只白鹭优雅地掠过水面,翅膀拍打出细碎的水花。
姜晚注意到沈一舟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些白鹭,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沈老师喜欢白鹭?”
“嗯,”沈一舟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看白鹭,它们多自由……”话音未落,小船突然剧烈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姜晚本能地抓住船舷,湖水毫无征兆地变得浑浊,水下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盘旋。
“什么东西……”她的话卡在喉咙里。
水面突然炸开,一条粗如树干、布满吸盘的触手破水而出,直袭姜晚面门!
沈一舟的反应快得惊人,他猛地扑过来,用身体将姜晚护在身下,触手重重抽在他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沈老师!”
沈一舟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他迅速翻身而起,抄起船桨狠狠砸向再次袭来的触手。
姜晚抓起另一支桨,以桨为剑,用力刺向触手。
小船像片树叶般在翻腾的湖水中颠簸,又一条触手向姜晚右侧袭来,沈一舟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挡——
“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右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了。
“你的手!”
“别管我!”沈一舟脸色惨白,却依然挡在她前面,“想法子驱船离开这里!”
姜晚一手拿船桨,一手去掏衣袋里的符箓,先朝触手扔了一张雷符,又往船尾扔了张风符。
一道雷在触手上爆开,与此同时,船尾狂风大作,推着小船飞速前行,离触手越来越远。
姜晚刚松一口气,却听身后传来劲风,她微微侧身,眼角余光见一条触角向她甩来,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沈一舟猛然扑过来,推开姜晚,触手直接缠住他的腰,把他拖向水中。
“不!”姜晚扑过去想抓住他,却只扯下一片衬衫布料。
沈一舟被拖入浑浊的湖水,转眼消失不见。
水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歪斜的小船和那片染血的布料证明刚才的惊险不是幻觉。
“沈一舟!”姜晚对着湖面大喊,声音在空旷的湖面上回荡,没有回应,只有芦苇丛中的白鹭被惊起,扑棱棱飞向远方。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谢临的号码:“谢临,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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