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二中的秋季运动会定在国庆前,通知提前半个月就贴在了布告栏。高二(3)班的班主任老刘,一个被粉笔灰腌入味儿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那四十多只满眼期待的猴。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果断放弃了“引导”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把这周二的大晚自习腾出来,甩手将烫手山芋扔给了班长周墨桉:“你办事,我放心。统计,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说完就端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溜回了办公室,背影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快。
他前脚刚走,后脚教室里的空气“嗡”地一下就活了。先前被压抑的窃窃私语声、挪动凳子的吱呀声、还有压抑着的兴奋笑声,像潮水般漫了上来。
陆闫鬼鬼祟祟地裁着从作业本最后一页撕下来的纸条。他写几个字就偷瞄一眼旁边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的林叙楠,那眼神,诡异得像油腻大叔要对“可爱无辜青少年”下手了。他把纸条折了又折,捏成一个紧实得能当子弹用的小方块,做贼似的溜到讲台,塞进那个临时充当投票箱的、还沾着白色粉笔灰的破旧粉笔盒里。回到座位,陆闫把脸埋进书本,发出一种类似自行车漏气又混合着母鸡下蛋般的、极其诡异的“咯咯”声,笑得浑身颤抖,眼看就要背过气去。林叙楠被旁边这坨持续振动的生物搞得心烦,解题思路都断了,撇过头,瞅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抽风了?”
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多分钟,周墨桉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民意箱”回到讲台。他推了推他那副规矩的黑框眼镜,开始从一堆字迹狂放不羁、甚至画了潦草涂鸦的纸条中筛选。
“男女风格互换。”底下立刻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拖长了调的“哦——”,夹杂着几声意味不明的嘿嘿笑,后排还有人吹了声口哨,又迅速憋了回去。
“随心所欲,可以出cos,穿校服,甚至可以披床单,”周墨桉念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括号,前提是别被年级主任当场逮捕。”一阵更大的哄笑爆发出来,有人开始用力拍桌子,弄得课本都跳了一下。
然后,周墨桉的声音微妙地顿了一下,似乎还清了清嗓子,才用一种比念前两条时更清晰、更字正腔圆的语调念出第三张:“林叙楠上台表演喷火。——建议人:陆闫。”他甚至把落款都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
“噗——”
“哈哈哈哈!陆闫你完了!”
“楠哥!争口气,真给他喷一个看看!”
教室里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声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林叙楠的后背肉眼可见地僵直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刻像两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小冰刀,精准地钉在陆闫身上。陆闫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脸上那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样”的贱笑怎么也收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林叙楠没说话,只是当着全班的面,在课桌的掩护下,对着陆闫,极其清晰、缓慢而坚定地,比出了一个凝聚了全部无语与愤怒的国际友好手势。要说这么离谱的选项能被周墨桉从一堆废票里精准筛出来并公之于众,这位以“公正”著称的班长大人,心底那点微小的、想看热闹的恶趣味,恐怕也功不可没。只不过,“林叙楠喷火”这行字刚被周墨桉用他那手漂亮的正楷写在黑板角落,粉笔灰还没完全落定,当事人就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上讲台,在全班的注视下,拿起板擦,“唰唰”两下,把它干脆利落地抹掉了,动作自然得像随手擦掉一个写错的公式,还顺手把粉笔沫拍到了周墨桉身上。最终,在一种欢乐又混乱的气氛中,“随心所欲”以两票的微弱优势,险胜“男女风格互换”。
第二天早读课,消息比校园网延迟还短的梁卿,就带着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从前排转过身来。他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肉包子,语气沉痛得像在播报灾难新闻:“同志们,坏消息!我刚打听到,隔壁(4)班报的主题跟咱们撞车了,也是‘随心所欲’!”
他用力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继续说:“德育处那个‘灭绝师太’,还专门提醒,主题不能重复,让咱们换,不然评分吃亏。意思就是……”他艰难地咽下那口包子,脸上浮现出一种悲壮的表情,“咱们大概率只能启动备用方案,搞那个‘男女风格互换’了。”
前排一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发出一声小小的哀鸣:“啊?真的要穿男装啊?”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男式衬衫和长裤的样子,耳朵尖有点发红。
她同桌,一个利落的短发女生,立刻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求知(看戏)的光芒:“哎哟,怕什么!想想看,咱们班那些男生穿裙子的样子,不觉得特别带劲吗?”
斜后方一个男生抱着头插入对话,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绝望:“带劲个鬼啊!我已经开始羞耻了!能不能申请表演当场昏迷?”
林叙楠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的天地。他对表演什么、穿什么,毫无兴趣,只想这场闹剧快点结束,让他回归安静做题或者神游天外的日常。
直到几天后,服装样衣“鉴赏会”在那个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举行。那场面,简直堪称一场针对全体男生审美与羞耻心的公开处刑,主刀医师是那位以“创意”(或者说,脑洞清奇如黑洞)为主的副班长。
她抱着一个大得离谱的、看起来能装下一个人的硬纸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教室,脸上洋溢着艺术家般的狂热与自豪的笑容。她开始一件件往外掏她的“杰作”,每拿出一件,都像在教室里投下了一枚笑声炸弹。
女生的服装多是飒爽的骑士服、笔挺的伪男式西装,面料笔挺,走的是英俊路线,引得女生们一阵低低的欢呼。
而男生的服装……
第一件,是一件荧光粉色的及膝连衣裙,胸口缀着一朵巨大的、用亮片缝制的、堪称精神污染的向日葵。学姐拎着它,还特意抖了抖,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廉价而夺目的光芒。
全班死寂一秒,随即爆发出能把屋顶掀翻的、震耳欲聋的笑声。
第二件,是一条蓬松的、层叠着白色蕾丝与蓝色缎带的洛丽塔风小洋裙,裙摆大得能藏进一个人。
笑声瞬间变成了参杂着绝望哀嚎和更响亮的狂笑。“这什么啊!”“救命!”
第三件,是经典的黑白女仆装,配着白色的荷叶边头饰,静静地躺在那里,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杀了我吧!现在就杀!”后排有男生彻底崩溃,抱着脑袋发出呐喊,引得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每一件衣服的出场,都精准地踩在男生们的羞耻心上跳舞。副班长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作品引发的“热烈反响”,笑得更加心满意足,仿佛一位完成了惊世之作的画家。
当那条纯白色、用料极其“节俭”、设计格外“大胆”(亮片露脐短上衣搭配同款超短热裤)的组合被拎出来时,整个教室的气氛达到了荒谬的顶点。林叙楠的同桌,一个扎着马尾辫、平时话不多的女生,终于忍不住,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叙楠的胳膊,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诚的光芒:
“林叙楠,”她憋着笑,语气真诚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科学事实,“不知道为啥,我真心觉得……你长得高,皮肤白,腰又细,肯定能hold住这套!绝对惊艳!哈哈哈!”
相处几周,大家都慢慢摸清了这位冷脸帅哥的脾气——看着难以接近,像座移动冰山,但其实只要不越线,他基本懒得计较。作业有求必应,正确率还高得离谱。加上那张清隽的脸,班上不少人都对他抱有相当的好感,这也使得这类在死亡边缘试探的“冒犯”玩笑,变得可能且频繁。
林叙楠缓缓转过头,看着同桌那双写满了“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眼睛,沉默了两秒。他感觉自己的眼角在抽搐。最终,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句混合着巨大无奈和一丝认命的、几乎是气声的话:
“我真求你了。”
而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个之前一直低着头、仿佛置身事外、用一本竖起的课本挡着脸的身影,在此刻几不可察地、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林咩咩:? へ ?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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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喷火吗,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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