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原主会揍三皇子？
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一言不合装失忆吧？
那也太尬啦。
好在二夫人颇为善解人意，接下来就解了他的疑惑。
“你呀，跟你爹一样，古道热肠，路见不平总要出拳相助，任凭娘平日里如何劝你也不听，这回到底闯出祸来了吧？”
“那三皇子强逼民女自是该打，该狠狠地打，可无论如何不该是你去打。这回你权当吸取教训，日后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再胆大妄为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季舒玄乖乖地点头。
怪不得皇帝要修理原主——揍了人家儿子，老子能不火大吗？
原主真够“霸气”的。
行侠仗义到皇子头上去了，真是少年英才、胆识过人啊！
季舒玄此刻觉得，皇帝只是给硬塞个男妻，算是很宽厚了。
毕竟，历史上那些一言不合就砍人脑袋、杀人全家的暴君还少吗？
二夫人见季舒玄闷声低头，怕他因此心情不好，忙宽慰道：“我儿也无须太放在心上，知错就改便好。此事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圣上罚你是假，借机敲打咱们季家才是真。”
不是吧？听这意思，背后还有更大的事儿啊！
只听二夫人道：“你爹战功赫赫，兵权在握，圣上忌惮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娘总不与你说这些，如今你既已成亲，长大了，也该知道些家中的事儿了。”
季舒玄闻言，心中一紧。
被皇帝忌惮，这可不妙啊。
自古多少赤胆忠心的良将英豪，就因为君王的忌惮，最终落得惨死下场，让人隔着史书都不住扼腕叹息。
这武将只要手中有权，当皇帝的就总疑心人家会图谋他的江山，凭你如何忠肝义胆呢，那龙椅上的人也是一百个不放心。
非得杀了，才能高枕无忧。
季舒玄忙道：“那娘可得劝劝爹，趁早寻机急流勇退罢，什么建功立业、为国为民，都没有小命重要。君心最是难测，及早抽身保命才是王道。”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若这季家人是一味愚忠的死脑筋，他说这种话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幸而这二夫人是个脑子清醒的。
“我儿果真长大了。”二夫人欣慰道，“我也是这样劝你爹，你爹也深以为然，只是，那兵权却并非想放就能放的。”
“咱们如今倒也不必杞人忧天。圣上忌惮归忌惮，但绝不敢动你爹，西南只有你爹守得住。”
“咱们大夏国本就少护国良将，西南又是极难守之地，那里强国毗邻，虎狼环伺，这些年全靠你爹镇守，他们才秋毫无犯。”
“况且那里又瘴气遍布，时常疫病横行，别人的军队到那里根本扛不住。纵观朝野上下，可守西南者，唯你爹一人。”
“即便是李慕白他爹忠勇侯，也不行。忠勇侯神勇不输你爹，可他守得住西北，到西南却是万万不成的。”
原来那个李慕白也是将门虎子，季舒玄心道，怪不得他武功那么厉害。
但怎么人家爹封侯了，原主爹却没有呢？
“得了，这些事儿也不用你忧心，万事都有娘呢。你只要心中有数，把自己管好就成了。昨晚在外头定然一夜没睡吧？瞧瞧，眼睛下面都一团青黑。快些回去歇着吧。”
二夫人柔声劝道，一脸心疼。
季舒玄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别担心，有我呢”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头像有股暖流淌过。
他穿越前虽然有爹有妈，但不曾享受过一天父爱母爱。在相依为命的外婆去世后，七岁的他就成了人嫌狗厌的孤儿。
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万事都靠自己——除了自己，也无人可依靠。
但偶尔，生活不顺的时候，累极了的时候，他也很想身边有个人能够让他依靠，对他说一两句这种温暖的话。
虽然跟朋友们在一起，他挺享受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这种感觉，一直乐在其中。
但他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人能给予他关爱。
尽管明知二夫人这话是对原主说的，他只是个冒领的替身，但也不妨碍他感受到这种幸福。
从二夫人处出来时，还有一个小丫鬟随行，是二夫人吩咐了给他送点心的人。
季舒玄一个大老爷们，完全可以自己拿着那食盒，用不着一个小丫鬟跟着跑一趟，奈何他不认识路，不知道要怎么回到自己的的院子。
二夫人这时给他派了个小丫鬟送东西，正好解决了他的难题，不然在自己家中找不到路，委实说不过去。
他叫那小丫鬟走在前面，自己装困，只管哈欠连天地跟在后面慢慢走，心里默默记着路。
昨夜他并不曾看清楚这座宅子究竟长什么样。
这会儿一路走来，顿觉这宅子比他昨晚感受到的，还要大好多。
经过的院落一重又一重，屋子怕是得有上百间。
沿途景致相当不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圃假山，一应俱全。
可惜他此刻只能走马观花，许多景致隐在粉墙花窗里头，明知内有乾坤，奈何看不真切。
走了好一阵儿，才回到他自己的院子。
季舒玄庆幸有个小丫鬟带路——这宅子里的路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七拐八绕，动不动就有山石阻路，花障掩映，很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
昨晚他能那么顺利地摸到后角门，大概是——运气好吧。
进了院子，季舒玄径直去了书房。
往临窗的软塌上一躺，季舒玄开始琢磨他以后何去何从的事儿。
他忽然有些不想逃跑了。
他自己条分缕析地总结了几个理由。
其一，二夫人那份母爱所带来的温暖让他贪恋，他渴望亲人的陪伴，他渴望，有个家。
尽管这亲人是别人的，家也是别人的，但他也算不上“偷”。
可不是他自己要来的，是老天让他来的。
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不必有什么矫情的心理负担。
甭管原主是身死魂消，还是跟他一样，魂儿跑到了另一个时空，反正替人照顾好家人就是了。
其二，他想留在这里出份力，保护二夫人，如果将军府日后当真会有灾祸临门的话。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如何出力和保护。
但只要有心，他总能帮上点儿什么忙的吧。
其三，他想尽可能地利用身份之便，为林亦初做一些事——护住他，照顾他，让他在这府中的日子能够好过些。
深觉每条理由都很有说服力，于是季舒玄决定了：他不跑路了，他要留下来。
打定主意之后，季舒玄忽然反应过来：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跑路啊。
娶男人又有什么可怕的了？
是他娶男人，又不是他嫁男人。林亦初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不可能反过来把他怎么样。
以后他大可跟那孩子兄弟一样相处就完了。
之后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助那孩子重获自由身。
季舒玄翻了个身，事情定下来了，心也就定下来了，困意便渐渐涌上来了。
意识迷糊之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留下来的好处：季家看起来蛮有钱的，他完全可以留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嘛。
他自己出去谋生，未必能谋成功。
他一个IT男，穿来这古代社会，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虽然他会些拳脚功夫，但是在这个世界，似乎根本不够看啊。
且不说那个李慕白可以轻轻松松碾压他，这府中的护院他都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
人家没准儿还有内功护体呢，一掌劈出去就能震得人经脉俱断、地动山摇那种。
那他这点儿微末功夫，在这里够干个啥？
去街头卖艺？
不成，什么胸口碎大石、嘴里喷火又吞剑那些本事，他通通不会啊。
他倒是会做菜，去酒楼打工当厨师？
也不成，虽然朋友们常夸他菜做得倍儿棒，但他也就是下了班爱捣鼓捣鼓，纯业余水平，比起正经厨子可差远了。
正经厨子穿到这古代都未必能吃得开呢，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何况他一业余的。
想来想去，季舒玄觉得，自己昨晚还是莽撞了，都没经过深思熟虑就往外逃。
他还是留在将军府比较好。
***
季舒玄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坐起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只觉倦乏尽扫，精神抖擞。
如今这副身体果然年富力强，熬夜一宿也能这么快满血复活，季舒玄表示相当满意。
相当满意的季舒玄走出房门，见外面日头并不大。
眼下是暮春时节，天气不热。今日又格外舒爽，这会儿也未到晌午，季舒玄就琢磨着，不如带林亦初出门去逛逛，也好顺便全方面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季舒玄走出两步，正打算去敲卧房的门，却一眼瞧见林亦初正立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水壶浇花儿呢。
他这会儿已经换下了早上穿的那套大红喜服，身上是一套很素净的衣裳。
“嘿，亦初，原来你在这儿啊。”
季舒玄：宅子不错，得带我家阿初逛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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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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