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言堂

“陛下!陛下!殷长戈她动用私刑,擅自将尚未定罪的犯人沉塘,还请陛下严惩!”

“是啊陛下!”

“何止啊陛下!微臣听闻那被沉塘的是皇商杜氏之人,杜氏乃皇亲,殷相这是何等的目中无人,请陛下严惩!”

金銮殿上先后有官员握着笏板弹劾昨日将人沉塘的殷长戈。

她将人在长宁街处决,不过半日便满京皆知。

起初这帮老臣做贼心虚,都被她这般决绝的做派骇得不轻,而后绸缪之下在今日这朝堂之上就是齐齐的一阵攀咬。殷长戈听着耳边蝇虫一样的吵嚷,冷哼上前。

“私刑?私么?本官怎么记得,分明是在满街百姓的监察之下处决的杜三?”沉塘在民间算不上希罕,但从前多是女人被沉塘,她昨日将杜三沉塘,长宁街几乎被百姓围堵到水泄不通。

“强词夺理!”老臣们不理会她的说辞。

“昨日有百姓为证,本官押解那杜三出府时,人证物证俱在……本官还特意着人将供词张贴出去,想来百姓皆可为证。”如今那供词还在阙楼之下,任谁去瞧都确凿无疑。

“你…!”有老臣一噎,甩着朝服冷哼,这是他们不得不咽下的哑巴亏。

那供词是真,自杜三府里找到了被逼而返的妾室也是真。

其中关窍就在,那些妾室是选了从军的妾室。

昨日殷长戈带军破了杜家府门,打头阵的就是那几个才投军的杜三妾室。殷长戈命她们去到府里换下了甲胄,扮做了才被逼绑回来的妾室,供词也是事先就写下的……一切就这么由她堂而皇之伪造……又如何呢?

“江尚书,近日本官听闻民间多阳奉阴违者…还有人传说诸位大人府中还私养了妾室,虽说或是空穴来风,但总归污了大人们的清名…不若下朝后,本官着人去大人们府上彻查一番……”殷长戈侧首与老臣对峙,此人是江斐大伯,看来如今江家两房业已分立。

“你!”江大人以笏板指着她怒喝,她这是**裸的威胁…昨日那样的算计,但凡让她的兵入了府,那便避无可避……可谓屡试不爽。

“诸位大人因何不语?”殷长戈佯装惊疑,瞧着几个老臣面面相觑,无不是要敲退堂鼓的模样。

“好了,”上首宁乾适时出声:“朕明白几位爱卿也是关心政令清明…昨日杜妃业已向朕言明,那杜三是个欺男霸女的渣滓…碍着是长辈这才纵容了多年,杜家倒是感谢殷相为其清理门户呢。”

殷长戈闻言挑眉,看来杜家已然做出了选择…也是,若没几分审时度势的本领,怎么能坐稳首富的位置…

“陛下…便是那杜三真的有罪,按律也当移交有司…殷大人这确是僭越了…依微臣之见,殷大人暂当不起相位…不若请陛下收回成命,以示惩戒。”此言一呼百应,殷长戈耳边传来的私语皆是附和声。

要皇帝封相的是他们…眼见事态超出意料,又要皇帝收回成命…还真是,将这朝堂视作他们一言堂。

“陛下,相位废罢企是儿戏,朝令夕改有损陛下威信。”江斐上前为她辩言。

王雪楹那两个张家的舅舅亦出言附和,随之又有几位言官替她开脱……想如今也是好起来了,再不如从前那样势单力薄。

这相位所来本也并非意料之中,今日去留她但凭皇帝的心意就是…留了,那此后这相位她必越坐越稳…罢去,宁乾心里少不了对她多几分亏欠,又算一个日后的筹码…此番如何也是不亏的。

殷长戈长身玉立,魏紫的丞相朝服在一众朝臣间分外显眼,她合眼不言,听凭圣意。

沉寂的金銮殿外传来一阵尖利的马嘶,一柄长枪被抛到殿门边的宦官怀里,染血带泥的云头靴踏入殿中,引得满殿侧目。

“趁吾不在,诸位便如此欺辱吾师。”来人声里还带着塞外染回的寒意,听得殿中朝臣一阵心虚。

“有终回来了。”宁乾起身下阶去迎,终于是带上了笑意。

“父皇…”宁琼诗落膝行礼,“儿臣携妇好军…”她瞥向一旁朝臣继而道:“此战大捷。”

“朕收到军报了,有终做得好。”

“是啊…大公主颇有陛下早年悬旌万里的风范…”觉到宁琼诗不善的眼神,江尚书忙附和皇帝。

宁琼诗冷哼,朝殷长戈揖礼:“权是吾师教导有方。”众臣立时明了,此事今日怕不能善了。

眼下作罢还来得及么…

“父皇,听闻朝臣是得知儿臣凯旋这才提出封师傅为相…想来也是认可师傅对儿臣的教导之功。”宁琼诗话间自腰间拿出一封信纸…朝臣知她有备而来,又是一阵叹息。

“此乃杜家大郎君亲手所书罪状,自言其叔伯杜三之罪罄竹难书……杜家纵其为祸百姓,如今幡然悔悟,将此书交给了儿臣。待其自平州归来自当向父皇请罪,届时还望父皇念其悔悟,从轻发落。”

皇帝接过罪书,上面一条一条,甚么逃敛商税…欺男霸女…还有几年前那回杜三偷换了王家的沉香茶叶这等陈年旧事都被一一列出。明眼人都看得出上面有些事哪里是一个杜三自己就能干出来的…杜家这是舍了一个杜三,将从前留下的把柄罪名一一推在这个死人身上明哲保身了。

要说是宁琼诗班师回朝恰恰遇上杜大郎,皇帝自然也是不信的…想来是一早——在昨日捉拿杜三之前便算计好的一切,今日便不是有终,也会有旁的人来替长戈周旋……譬如他这女儿的所谓二师傅、长戈那个便宜表妹,王氏。

还真是一出好戏。

皇帝将手中的罪书交给宦官,回身看向哑口的朝臣:“想来此事爱卿们心中业已有定论…丞相之位毋需多言,有终归朝乃是国之大喜,散朝后着人操办洗尘宴,宴上再为将士们论功行赏。”

=

丹穴山,雨芽庄。

碧衣的娘子正蒙着眼,陪庄上娃娃抓人嬉戏。

“娘子,大公主按您的说辞,替殷大人保住了相位。”祭歌得了信儿回庄里朝她禀报,王雪楹含笑探身抱住一个孩童,抬手将眼前的纱带扯下,晶亮的眸子里满是自得。

“阿楹姐姐真厉害!一下便抓住我了!”怀里女娃娃娇喝着在她侧颊亲了一下。

开玩笑…蒙着纱带什么不都看得一清二楚…真是傻姑娘。

王雪楹含笑掐掐娃娃的小脸,将人轻轻放下,转而与祭歌论道:“大公主回来得太妙了…虽说我去殿上今日也能保下相位,但那点子算计未免过于露骨。”朝臣谁也不是傻子。

捉拿杜三前她便与杜大郎通了气儿…那份罪书确是将他支去平州时所写。她本要亲去与朝臣对峙的,昨日得知公主就要到雀京便改了主意,今早事先去城外见了公主,都安排妥当便来雨芽庄躲个清宁。

处理了那杜三后,堵了数日的心一朝畅快,怎一个爽字了得。

王雪楹在日光下伸伸筋骨,逗弄了两下在母亲怀里吮着手指的九鹿,抱起懒摊着的仙罗。

在她手下腿间呼噜呼噜的仙罗忽然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叫唤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王雪楹顺着小狸奴的视线抬眼看去,对上了正立在雨芽庄门前那人的双眼。

是已有两月不曾见到的郑韶舟,神色分外憔悴。

“郑大人进来坐罢。”她出声唤住他,许多事她虽没见着,但兰仙还有表姐都曾说与她过。

他那妾室死后,郑韶舟先是告假为她办了场体面的法事,没多久将她的灵柩护送回了云州老家。

听表姐说,那日她在郑府颁过旨去给那郑氏上过香后,前脚离府,后脚府里便闹开了……是兰仙同郑韶舟决裂了,说她们二人都毁在他手中,从此与他恩断义绝,而后抱上那个才出生的孩子回了自己院里。

“郑大人今日有何要事?”王雪楹回神问他。

郑韶舟缓缓摇头,强扯出一抹笑意,朝她拱手揖礼:“韶舟此番是来拜谢女傅的…”

“女傅与殷相为民除了那杜三…也根解了在下心中的一个病灶。”黄香月始终是他压在心里的一个结……叠加上清诗的死…还有兰仙…这些时日几近要将他压垮过去……听闻杜三被处决,他竟顿觉心口一阵松泛。

“他早该有此下场的…”若几年前杜三给她王家使绊子时她再上心些去细究,哪里还能让他苟活这些时日,为祸人间。

“平州那儿我托了绮月将军去照拂黄家…待杜大郎归京也会带信回来…郑大人安心就是。”

郑韶舟闻言垂首,来此之前,他在自家府里点着一盏白蜡静坐了一夜,末了还是没敢去敲正院的门……总要先做点什么,不再这般颓唐下去…找回点人样…或许就等来兰仙愿意见他的时候了。

郑韶舟长舒一口气,拱手俯身朝王雪楹拜道:“…仆昔恃才傲物…经事方知前之狭隘…”

知他这是来此表态来了,王雪楹轻挑眉受了他的礼,严善解人意地未曾多加为难…毕竟也是得了表姐点头的朝臣。

她抬手虚扶郑韶舟交握的手,见他僵硬一瞬,复恭敬起身朝皇宫伏拜:“承蒙吾君不弃…韶舟必为吾君之大业……鞠躬尽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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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雀旧事
连载中西门阿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