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海道回来后，付令尘就一头扎进工作。
他太忙了，忙到父母盼着他带楷仪和信之回家吃顿饭，也成了奢望。
他只能空洞地安抚：“我会安排好的。”
从机场回来，他们没让任何人来接。姜砚行想让冯叔去接机，也被姜楷仪婉拒：“我们叫了车，放心吧。”
“好，给你们接风。”
原本计划一起回和园吃顿团圆饭付令尘再回家。姜砚行也想借此机会跟他聊聊。
可偏偏半路上付令尘接到医院电话，病人情况复杂，他必须赶回去。
姜楷仪赶紧让司机先去医院。车刚停下，信之也醒了。
付令尘跟姜楷仪拥抱后，又去抱信之。孩子乖巧地伏在他肩上，眼睛迷蒙还没彻底清醒，小声说：“付医生再见。”
继续往和园去，信之醒透了，小嘴开始叨叨：“付医生去上班了，我跟妈妈回家。”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滑雪？”
“等付医生有假期，我们再去，好不好？”姜楷仪替他把安全带系紧，出租车上没有儿童座椅，她只能反复检查他的安全。
“好。”
过了一会儿，信之又问：“爸爸呢？我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
“爸爸在家，回家你可以跟他视频。”姜楷仪察觉到司机从后视镜快速扫了她一眼，她微微坐直，看着信之，“你想跟爸爸住两天吗？”
还有两天假期，林乔好些天没看见孩子，如果信之愿意，她也乐意成全。
说起这趟旅行，春节期间赵玉芳打了两次视频。
一次信之在午睡，她没接。不久林乔发来消息：“我妈就想看看信之，毕竟过年，你要是方便，稍后回她个电话。”
她应了一声，却给忘了。哄着信之入睡后，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另一次是在洞爷湖去函馆的JR站台上。
姜楷仪皱了皱眉，还是接了，但她既没说话也没露脸，直接把手机递给了信之。
信之没管电话里赵玉芳跟林大海说什么，只自顾自讲：“奶奶，我出来旅游了。”
“奶奶，我在等火车。”
“这里很漂亮，下次还要来。”
讲完这三句话把手机一推：“妈妈，你跟她说。”
姜楷仪才不说，直接挂了。
抬头时，对上付令尘的目光，他冲她轻轻一笑，把手中的咖啡递给她，然后弯腰抱起信之，替他拉好帽子。
她不在乎赵玉芳和林大海怎么想，更不在乎林乔怎么瞒。
以赵玉芳的脾气，到如今都没有翻脸，想来是林乔给他们讲过利害关系——他还要当这个行长，还要在南城和青都继续体面下去。
车子刚一停在家门口，姜楷仪眉间就拧成了“川”字。
林乔怎么来了？
信之也看见了林乔的车，大声喊“爸爸”！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乌啦啦都跑出来了。
林乔、姜丛昕、薛蘅，还有姜砚行夫妻都在，只有信长信如不在。
林乔把信之抱起来，姜砚行帮她拿行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玩得好不好，累不累”。
姜楷仪简单回了两句，要带信之回房间洗澡换衣服。林乔离开自告奋勇：“你休息，我来。”
说着话就把信之带走了。
姜楷仪也和大家打了声招呼，挽着涂画的胳膊往房间里走。
她低声问：“他怎么来了？”
“刚到，跟你们前后脚。”涂画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别着急，“伸手不打笑脸人，大过年的，他又是信之的父亲。平常都来，更何况过年。”
“再说，爸你不是不知道，肯定留他吃饭。”
“大年初一就来过了，还带了不少东西，连我跟姜砚行都有份。”
姜楷仪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讽刺：“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做人？行了，别提他。”
她早就提前打电话告诉涂画，付令尘回医院了。这会儿涂画也忍不住咂嘴，还好没让林乔跟付令尘碰上面，不然这顿饭真的要变修罗场。
她想到这，话锋一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林乔你跟付令尘的事？”
“嗯？”姜楷仪没料到她问这个，“没想过，也没必要。这是我的事，和他无关。离婚协议上可没规定我恋爱或者再婚要报备前夫。”
洗尘宴多了几道新菜，林乔尝了，还觉得味道不错，也没多想。
气氛并没有因为他在而显得沉闷，实际上姜砚行压根就当他是空气，大家照常聊天，说着新年走亲戚的事。
姜楷仪没参加，便多问了几句。
晚餐接近尾声，林乔忽然开口：“我想带信之回家住两天，后天送他回来，可以吗？”
“可以。”她没有异议，“信之愿意就行。”
“不要！”信之脱口而成，“我要出去玩！我要跟付医生滑雪！”
“付医生？”林乔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
他大脑一瞬空白，哪个付医生？是他猜的那个？
姜楷仪带着他儿子，跟付令尘一起去的北海道？
“信之，别闹，听话，下次再去。”姜楷仪压根没理林乔的反应，只顾着安抚孩子。
林乔这副模样，众人也看在眼里，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姜楷仪，你有男朋友了？那个医生？”林乔声音发抖，他想压住心中的愤怒，强撑着平静，但情绪已经压不住了。
“林乔。”涂画低声制止他，想劝他别在这时候发难。
“不早了，都回去吧。”姜丛昕打圆场，姜砚行也跟着开口，“林乔，你跟我出来。”
他根本听不进去，眼睛死死盯着姜楷仪，手指微颤，眼眶发红：“我问你话呢！”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他的怒吼如雷，吓得信之一下大哭起来，涂画忙把孩子抱进怀里捂住他耳朵。
“啪！”姜楷仪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林乔被扇得一个踉跄，脸侧偏，怔愣在原地。
“妈妈！”信之从涂画怀里挣脱出来，一头扑到她跟前，紧紧抱住她的腿。
“你吓到我儿子了。”她咬着牙，目光凌冽，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要离婚的那天，“林乔，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二婚也好，三婚四婚也罢，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说完抱起信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乔想追，被姜砚行一把拉住。两个人僵持着，怒气升腾。
旁边姜丛昕紧闭着眼，一声不吭，薛蘅低着头握紧了筷子。
“你松开我！”林乔恶狠狠地吼，试图掰开姜砚行的手。
涂画着急拉架，又怕姜丛昕高血压犯，没留神，姜砚行一拳砸在林乔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
“清醒？”林乔眼睛赤红，“她带着我儿子跟别的男人去旅行！你让我怎么清醒！”
“那是你活该！”姜砚行毫不客气，“你咎由自取！”
“当初你们为什么离婚，这么快就忘了？现在装什么深情！”
“砰！”薛蘅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玻璃杯被震落，碎了一地。
“都给我滚。”她面色平静，声音却如刀，挥挥手，头也不抬。
耻辱！
林乔眼神狠戾，血冲上头，狠狠踹了路边的垃圾桶一脚，铁皮桶砸在地上，滚了一路。
他整个人要炸裂，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抬手狠狠砸上去，尖锐的喇叭声划破夜色，惊得小区里的狗也跟着狂吠。
他呼吸急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她骗他，瞒着他，带着他的儿子跟别的男人去旅行。
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吃同一顿饭？在雪地里拍“全家福”？
那是他的儿子啊！她怎么能这样做！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为儿子，为儿子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亏他以为还有机会，以为低头认错，步步退让，就能换来她的回头。
为什么是那个医生？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是不是付令尘，她才彻底跟他离婚？
是不是她才是那个真正背叛的人？！
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往那个方向想，是姜楷仪背叛他！
是她羞辱了他，踩碎了他的自尊！毁了他用尽全力搭建的男人该有的体面！
她怎么敢！
她自己也知道不合适，才故意躲着不说。
她也知道自己不道德！
她怎么能让他的儿子看见那些肮脏龌龊的画面！
什么书香门第！
狗屁！
全是狗屁！
卧室里，信之已经被姜楷仪安抚睡下。她倚在床头，和培培聊着天，正商量着哪天去看看许艾琴。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涂画走进来，姜楷仪往门外瞥了一眼，没看到姜砚行的身影。
“姐姐，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信长信如该着急了。”
“不碍事。”涂画站在床边，放低了声音，“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姜楷仪脸色平静，“让爸妈担心了，是我不好。姐姐你坐。”
“不会。”涂画仍站着，“晚饭前还在说呢，你有没有告诉林乔你恋爱了......呵，他这种性格，你跟他离婚是对的。听我的，这段时间尽量别让信之跟他单独相处。你也别出门，就陪着孩子待在家。”
姜楷仪点点头，眼里满是不屑：“爱孩子陪孩子只是他装饰门面的时尚单品，他根本就不在乎信之的心理健康。”
“真正关心孩子的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拿他的情绪当武器。”
“我不在意他的任何事，只要他对信之好就行。”
“但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我也不必再给他留脸面。不是生物学父亲才能当父亲。”
她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涂画放了心，拍了拍她肩膀：“不要想那么多，早点休息。如果实在无聊，就带信之去跟信长信如玩两天。”
姜楷仪应了一声，随着她出门，送送他们夫妻俩。
客厅里，姜砚行和姜丛昕、薛蘅还坐着。姜丛昕一脸愁容，长叹短叹。薛蘅却脸上带笑，正回着消息。
姜砚行嬉皮笑脸打趣：“怕我妈发火把我揍一顿，正琢磨怎么认错呢。老太太没事人，你这老爷子倒是先唉声叹气上了。”
姜丛昕朝他瞪眼：“大过年的，闹成这样，还打起来，你说说，像什么话！”
他心里难受，这次是真地对林乔失望了。
当初他还不赞同楷仪离婚，现在想想，心里的歉疚更深了些。
“爸、妈，大哥。”
姜楷仪一出现，姜丛昕立刻收了神，换了慈父脸：“哎呦，手疼不疼？”
“嘿！老爷子怎么还厚此薄彼呢？”
姜砚行佯装不满，涂画忙把他拉起来：“住嘴吧你！爸妈，楷仪，我们回家了。”
送走哥嫂，姜楷仪折回头，发现薛蘅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妈，你看得我发毛。”
她故意搓胳膊，薛蘅哼了一声：“信之睡着了？”
“嗯。睡着了。”
“那就好，别再把宝贝吓着。”薛蘅站起身，走到姜丛昕身边，拉他起来，还不忘盯着姜楷仪，“你也早点休息。”
“走，老姜，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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