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一刻江柔心中甚至想,是不是父亲?
可这个念头刚一萌芽,她就狠狠的掐去,父亲对自己避之不及,他怎么会来?
江柔不禁嘲讽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
出来后院不久,江柔就见到了来人,是王香梅身边的一个丫鬟,怀里正抱着一些东西,见她来了笑着道:“大姑娘,今儿是老爷夫人叫我来的,说新年了,也不知姑娘在庵中如何,叫我来瞧瞧姑娘,顺道给姑娘送些好吃的。”
说着,把怀里的东西给她看:“姑娘瞧,有卤鸭子,还有桂花饼,花生糖……”
丫鬟说着,看着江柔面色淡漠也不言语,知道她还在生气被送来这里,遂干笑着问:“姑娘在这里如何?同奴婢好好说说,家里老爷惦念着姑娘呢。”
惦念自己?可笑……
“我挺好的。”江柔不想多说,目光看着远处的山林。
丫鬟见此也不再问,只是将东西塞进她怀里,这才离开。
抱着东西回到屋中,放在桌上后江柔便回去茶水房了,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一进屋,周秀秀就冲她笑:“江柔,你家里给你送来了这么多吃的呢,你还说你家里人不喜欢你,这不挺挂念你的吗?”
听着这些话,江柔一时苦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看着周秀秀盯着那鸭子馋的很,便道:“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拿去厨房热一热,咱们分着吃?”
“好呀好呀,我去热!”周秀秀高兴的抱上鸭子就跑,一旁的林芳云却嗤一声:“真是个贪吃鬼!”
江柔看着她眼底遮不住的心酸,走到桌边拿了一些花生糖塞进她手里,她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别扭,倒也没有推拒,只是说:“以前在家时,我也常吃这个。”
“那希望你能早点回去。”江柔说着,也塞了一颗糖入口,香甜的感觉浓郁,但却压不住她心底沉重的苦味。
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有用吗,抑或是为了提醒她,其实他不是那么凉薄的人,更没忘了她这个女儿?
不多时,周秀秀端着卤鸭子回来,四个姑娘围在小桌前一起吃。
江柔不是很喜欢吃鸭肉,就只吃了一个鸭腿,其余的都留给了她们。其中爱吃肉的周秀秀吃的最多,到睡觉的时候还在嘀咕,肚子吃的好饱,结果又得了林芳云一阵挤兑,说她是贪吃鬼投胎,嘴是无底洞,几个人又笑了一通。
但待到鸡鸣时江柔醒来,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腹中隐隐灼烧不说,更有种想呕的感觉。但待她张口吸入一些冷气时,腹中好似又好受一些,但没多久,身旁的周秀秀却突然叫着难受,趴在床头就吐了起来。
江柔急忙起来点上油灯,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漱口,林芳云更揉着眼坐起来,说她是鸭肉吃的太多才会这样,只是语落也揉着自己的肚子蹙眉道:“不过倒是奇怪,我也没吃过少,可肚子也难受的很……”
江柔闻言,眸光怔忪一颤,转头去问李小芝:“小芝姐,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李小芝靠在墙上,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皱眉点头:“我也有点想吐……”
那一刻,江柔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跳出来,她立即走到桌边,拿起昨夜剩下的鸭骨头放在鼻尖嗅,似乎有闻到,被极重的香料压制的若有若无的一丝苦味……
林芳云看着她这幅样子有些不对,便问:“怎么了?可是鸭肉哪里不对?”
脑中那个念头,像火苗一样猛然烧起,江柔的手微微有些抖,拿起那些鸭骨头就走,道:“你们照顾秀秀,我去找心水师傅!”
漆黑的冬夜寒风似乎永不会停歇,黑沉的夜幕更是不见半点星光,远处黑压压的山林被风裹着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江柔一路小跑,心跳的极快,敲门时候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片刻后,屋中光亮起,心水师傅拉开门,不等她问话,江柔就钻进屋中,将手里的大碗递过去,墨黑的瞳孔闪着繁杂的光影,话语里甚至有明显的慌乱:“心水师傅,你帮我看看这骨头,昨晚我们屋里几个一起吃的,这会儿都觉得身上不对劲,秀秀姐更是吐的厉害,我闻着也觉得味道不对,好像有毒……”
心水师傅一听,面色也郑重起来,拿过鸭骨头放在鼻尖,仔细闻了最终却摇头:“香料味太重,隐约能闻见但不好确定,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说着,提起小炉子上温着的水,倒进了碗里,浸泡了片刻后端着碗到了油灯下,将一根银针放了进去。
空气极静,似乎凝滞了一般,更似乎有种无形的东西,在随着江柔的呼吸,一锤锤的砸在她心上,压抑又闷疼。
片刻后,心水师傅将银针捞了出来,在灯下,那银光似被蒙上了一层灰雾般暗淡。
心水师傅凝了眉:“果真有毒!”
那一瞬间,江柔只觉得一朵白光炸亮在脑海,搅合的脑中无比乱,什么也理不清,只一个狂烧的念头:父亲这是要她死!
天光大亮,这件事住持也定下了决断,命人前去报官,且通知几个中毒者的家人。
因为有毒的鸭子是江柔的家人送来的,所以住持并未通知江家,而是等官府做决定。
屋子里,因暂时查不出毒物是何,无法配制解药,故而江柔几人中毒的症状也越发明显,其中周秀秀最为严重,已经无力起床了。
很静,没有人说话。
江柔靠在墙角,腹中灼烧感愈烈,她唇色都渐渐苍白,心里一团乱麻,满腔苦楚到极致,看着因自己而出事的几人,眼里盛满愧疚。
若这毒无法解,若这毒损害身子无法挽回……她们的人生,该怎么办?
林芳云悄悄看着江柔失神无措的模样,轻叹一声:“江柔,你别害怕,我……我不怪你,你也不知道鸭子有毒……”
江柔转过眼看着她,语气难掩苦涩:“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那厢的李小芝,害怕的轻轻啜泣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压抑到江柔几乎无法呼吸,她却也只能硬撑。
大过年的,居然有投毒案发生,官府震惊到同时也来人很快,而一早就下山破解毒物的心水师傅,也带着一位老大夫回来。
老大夫经验足,诊断过后就断定了毒物是何,立即便开出了方子。
江柔站在他身侧,长睫颤颤着问:“请问,这毒……能解多少,损人身子……可否复原?”
老大夫叹一声:“这种毒,毒性不很霸道,也能缓缓尽数排出,但身子受损的程度,却是无法复原。”说着,他看着周秀秀,摇摇头:“就说这位姑娘,以后体虚易病是必定的了,且慢慢调养吧……”
想到平日里周秀秀最为生龙活虎,以后也许就要缠绵病榻,而她也才十三岁……无声无息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江柔抬手擦去,眼底的愧疚难忍在看见外头的官差时,化为了清醒坚定。
山下,江宅。
大年初五,已去亲友家拜过年的江德昌,闲在屋里没事,正带着大儿子习字。
王香梅正在库房中整理年礼,别人送来了不少东西,各样杂乱的堆了几天,正好趁这个功夫整理好。
官差来到时,夫妻两个还有些迷惑,大过年官差怎么会上门,遂笑着上前询问,当江德昌得知是他送去静心庵的东西,一下毒倒了好几人,其中更是有自己的女儿后,差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香梅更是,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送去的东西有毒,怎么可能,她根本没有动手脚!
投毒案恶劣,且正值年关,官差们都不能舒坦的过年得出来跑腿,心中自是憋着一股气,当即铆足了劲儿要查个水落石出。江家一干人等,均被叫了出来,站在院子里一个个的被查问。
详细问了一圈,没人承认,办案的官差却不急,只咧嘴一笑:“没事,反正大过年的咱们也闲,涉案人先带回去,多审几次,不怕没人招!”说着,便指挥着要将准备了东西的王香梅,和去送东西的丫鬟先押走。
审问……一进了那种地方,出来哪里还能有块儿好皮肉。
王香梅一下就害怕的慌了神掉了泪,死死拽着江德昌的衣袖:“相公救我!”
那丫鬟更是,身子狠狠的抖了起来。
江德昌幸运,只是动了嘴,没沾那些东西分毫,所以官差不捉他。但此刻,他已经满脑子都是王香梅下毒害他女儿的可能,但再看看一旁嗷嗷哭的两个儿子,他终究一咬牙,求着官差:“官爷,差事辛苦,可否稍作休息,容在下为各位奉上热茶?”
若是往日,官差也许会给个机会,可如今却直接摇头:“热茶就不必了,查出凶犯要紧。”说罢,转身带着人就要走。
“相公!相公救我啊!”一想到要被用刑,王香梅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凄厉的哭喊起来,脸上精致的妆容早被眼泪弄花了,狼狈的贴在脸上,被拽着走的那一刻,更是不停的跟官差解释:“我真的没有投毒,不是我啊,求官爷明察!”
而这时,被官差捆了手,已吓得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丫鬟,却带着哭腔突然开口:“我……我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