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主,不是,赵陆主啊!那边儿有人昏过去了!”
远见两人莽莽撞撞跑过来,赵无澜比了个暂停手势,转身欲离,被如狼拉住:
“啊啊陆主那人吐了好多血要死了!”
赵无澜:“你看我瞎吗?”
似虎比如狼沉稳,问:“那陆主我们怎么处理他呀?”
赵无澜抱臂,在大好日光下不老实地踮几下脚,作思考状,后扯起嘴角:“就放这儿,叫他看看他一手谋划的东西悉数破碎,睁开眼族人尸血遍地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罢他就走了,到更前边的地方找殷许秋。
殷许秋自上午起,就在研究那鸩毒族的腐烂尸体,他们在地上化成隐隐泛金丝的枝状物,像植物一样扎根在了地底。
“我用火元素进行烧灼,然而各种方式都不起作用。”
赵无澜也发愁:“我已经催促他们加快埋葬速度了……”
“不对,要是将尸体埋了,还会出现这种状况怎么办?”
殷许秋起身,茫然:“那……去把已经埋了几天的尸体挖出来看看?”
“……来。”
他们来到开阔的一片坟地,四望只有租赁的赶尸人和徘徊的野狗乌鸦。
赵无澜身先士卒,拿起铁锹,干起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来。
“戴上面罩。”
“你倒是君子白衣滴尘不染呢!”
“我老了。”
“……恶俗啊!”
尘土飞溅,日暮西垂,赵无澜斗志昂扬堪比挖掘机,如愿把殷许秋白衣甩得脏兮兮。
眼看时间推移,却迟迟不见有尸体或白骨露出来,殷许秋擦汗:
“赵陆主,你快人工挖出条运河了。”
赵无澜气:“老登你行你上!”
“哐当”一声扔下铁锹,解开面罩,俩人背影黯淡,像失业游民一样离开坟地。
游民一号:“果不其然,尸体埋了也没用。”
游民二号:“所以呢,赵陆主,用你那年轻活力的脑瓜子想想怎么办?”
“既然是堆积如山的鸩毒族人尸体,那么就是说,中陆要量,这个量很大,我猜测尸体在地下变异,以至于达到他们的效果,要挺长时间。否则也不必倾巢而出,毕竟鸩毒族本就是少数古族。”
赵无澜曲起胳膊放到脑后跨大步走着,远天夕阳半埋入荒凉的地平线,一个个坟在远处身后排列着,就有种万籁俱静万念俱灰的感觉。
殷许秋:“哎。大不了来个请君入瓮,最终我们一起死在祸水里……总之,你不急,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你想说的是皇帝不急急太监这种词汇——”
前边五十丈距离处,有赶尸人按部就班地搬走一具尸体,如狼似虎像奸贼一样躲在暗处,时刻蹦出来呵斥几声:
如狼:“你不许搬!赵陆主说了要让他躺尸于此!”
似虎:“谁敢违逆我们陆主的意思!!不可饶恕!”
殷许秋傻眼,侧过头鄙视赵无澜:“……”
赵无澜一副随他去吧真丢我人的神情,摆摆手,独个儿抄小道吃晚饭去了。
夜风逐渐吹起,赵无澜刚刨完尸没什么胃口,却突然想起来早上被殷许秋打断的探险。
他兜兜转转回到苏婆婆早餐铺子,头顶的月亮照得此处有些渗人,但就着这份渗人,赵无澜敏锐意识到,它并没有在婆婆死去的几年中空废……
走近木门,相比早晨,锁上了。
果然!
赵无澜猛地内力推开大门,月色幽然入户,洒了一地碎银。
却空无一人。
他警惕又大胆地在里面走了一圈,忽然在拐角后门发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南海雪珠。
赵无澜将它拣起,仔细观察片刻,而后确认就是自己从前的东西——
当时叛逆的尝年爱玩木雕耍帅,而自认为更帅的赵无澜不会木雕,就偷偷摸摸搞走尝年各种小刀,然后在自己珍爱的南海雪珠上,刻了三个火柴人……
反正其中刻得最帅的是他,而这颗无端出现的南海雪珠上,自己的小人儿没被磨损,一眼望去英俊无边,赵无澜便更加笃定就是他的——
因为定然不会有除他之外、如此鬼刀神工才思敏捷、并且同时拥有如此简明扼要帅气轮廓之人!
赵无澜胜券在握地将那南海雪珠物归原主,深藏功与名地关上木门,回到坟场溜达散步。即使他并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南海雪珠出现在此。
熟悉的糖葫芦草靶子从水叁陆举到火肆陆,赵无澜心说,大家伙埋尸多累呀,我不如发散一下个人魅力,给他们点奖励。
“老神京糖葫芦……”
赵无澜念出来此糖葫芦的品牌,疑惑:“有多老,我从来没听说过。”
卖糖葫芦的中年:“始于南山五百三十四年冬,产于第伍陆最纯净天然的山楂基地,没听过,应该的,别自卑。”
赵无澜:“……始创一个月的时间,能给你能耐到火肆陆来?”
“行啊,那我全要,你能自信地全卖给我吗?”
中年:“不甜不要钱!”
“哈!那我不客气了!”赵无澜钱也不付,直接传递火炬,扛跑草靶子一个沧澜生走起。
“喂!喂!狡猾的小兔崽子你——”
过路人凉汗一捧,大力支持掩护逃之夭夭的赵陆主:“糖葫芦不管糖浆吃起来还是酸。你真是卖糖葫芦的?”
中年眼神闪躲,扭扭捏捏,呃呃嗯嗯的,还没辩驳出个所以然,已经没人看他戏耍了。
……
赵无澜大事一桩稳定发挥,扛着糖葫芦游走回坟场,一愣。
美丽如斯的月光下,那个活死人还煞有介事地躺在大路中央!
“嘁,论装死、谁能比得过你啊病秧子……”
赵无澜扛着武器鬼鬼祟祟慢悠悠踱过去,顿步在弃偿年身边,暗戳戳蹭、不,踢!几下小美人的腰。
“咳咳、咳咳!”
无人应答,反而招来了墙角,巨影如狼似虎的猛扑!
如狼:“你个卖糖葫芦的干啥呢!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儿!!”
似虎:“坟场不是你的市场!”
他顺势跟一句,然而下一秒顿觉不对……
这、这如此帅气的背影,怎会是一个普通糖葫芦小贩所能拥有的!
不出所料!
赵无澜抡起草靶子一人一个大酷刑:“你俩、给老子滚!”
竹签勾了地上人的短发,弃偿年闻到熟悉的糖葫芦,竟然奇迹地被他最爱的味蕾唤醒。
“……”
他拽了一根糖葫芦,默默爬起身,寡不敌众地隐退十步,躲在墙边看杂耍。
“嘿!”
“哈!”
“乌拉乌拉!”
弃偿年的沉默万籁俱寂,而后又轻轻抬手,趁机再拽一根下来。
“老大!他、他偷你十根糖葫芦了,没给钱!可别让他走了呀!”
如狼捶胸顿足,发出一声冲破黑暗的呐喊。
似虎敲打了一下他兄弟的脑袋,当即在革命爆发前拽跑走人。
——呦呵!有眼力见儿哉!
那下一个,该走的应该就是自己了……不,他不要用走的、他要遁地!!
赵无澜心里如是说。且欲哭无泪。
堂堂赵哥在小情人眼前苦苦经营了几个月的温柔腹黑霸道狂拽形象现在稀碎。
不是,这眼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没给钱啊!十串糖葫芦,十串糖葫芦什么概念!?
一个糖葫芦贩子,拥有怎样昂贵的花期,他用这昂贵的花期在第伍陆创造了一月老店又打造了没有影响的老神京糖葫芦,这是何等不可用金钱估量的毅力与耐力?
他赵无澜、今日轰轰烈烈输给十串糖葫芦、他简直输得心口不一!!
惨淡月光下,无人坟场边,赵无澜将草靶子往墙角一扔,手指昔日意中人:“你站住。”
弃偿年微微回身,停顿三秒,攥了下衣袖,最后坐在了墙角。
……墙角还有好多糖葫芦,继续吃。
赵无澜隔着一个糖葫芦草靶子,倚在另一半墙上,抱臂。
天际一半月亮绕墙而走,为二人驱散黑暗。
“说说吧。鸩毒族人的尸体,怎么回事。”
弃偿年吃糖葫芦,沉默。
“好,不回答是吧……那我再问你,”赵无澜换一条腿撑着,即使他觉得自己应该右腿撑着的时候比较帅,因为和左眉尾的小痣形成互补关系,“雷火麒麟为何忽然出现在火肆陆?”
弃偿年依旧吃糖葫芦,沉默。
等不到回答,赵无澜成功被惹恼,绕过草靶子,躬身揪起弃偿年的衣领子,怒道:“你怎么,心虚了,害怕了?!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月光荡漾在二人身上,赵无澜提起弃偿年衣襟,抢走他的糖葫芦狠狠扔掉,不出一秒,弃偿年缓缓落下眼泪来。
“……啧,”赵无澜收起怒火,松开手,叉腰,最后问他,"你又哭什么啊?"
弃偿年咽了一下,捡回被丢掉的糖葫芦,与吃完的签字整整齐齐叠好,而后抬袖抹去眼泪,摇摇晃晃起身,终于肯回答:
“因为我,我还没吃饭。”
“?”
赵无澜深呼吸。忍着还争做不说脏话的文明青年。
他半晌捂住自己的头,捂住自己的脸,而后猛然转身,将糖葫芦草靶子立起来,递到弃偿年怀里:
“全给你。”
弃偿年的神色,如临大敌,然而意识到此物珍贵后,如获至宝。
他就那、就那样抱着糖葫芦,被赵无澜放走了、放走了。
那天夜晚的月光下,中陆的现任江湖令主三步一回头,还隐约泪眼朦胧,然玉面皓齿,顾盼生辉,笑着对赵大陆主说:
“这一次,我想好好活下去。”
此后,赵陆主再也没见过那夜似的好月、吃过那夜似的好糖葫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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