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钰正高兴着,手上破损的水泡被上了草药,让他有些刺疼,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季凌一愣,不知怎地,有些燥意,他以为自己手重了,弄疼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嗓音有些沙哑:“对不住,我轻些。”
阮书钰也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
两人互相道歉,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会,随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臻儿站在旁边,看着自家阿兄蹲在地上,给钰哥哥上药,也跟着帮忙,虽然总是帮倒忙,但其他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年都不在意,阮书钰还一直笑着逗他。
上完了药,季凌看了看外头天色,“阿钰,你的行李包袱放那边?”
阮书钰到现在还摸不清自己有哪些东西,他便想清点清点,隔壁院子脏乱,虫蚁又多,他不想放在隔壁,就说:“阿凌,我想拿到你家,等那边收拾好了,我再拿回去。”
“成。”季凌点头。
三人也不耽搁,直接去了隔壁,将阮书钰的东西搬到季家的堂屋,季家兄弟还帮着阮书钰整理行李。
阮书钰看了看自己的行李,最多的是四季衣物,应该是他在阮府所有的衣物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阮夫人对他这么厌恶,厌恶到让下人将他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不准有一点落在府里。
他也不是原身,不会为此难受,只是觉得纳闷罢了。
这些衣物常年熏香,因此带着淡淡的香味,臻儿在旁边深深吸了口气,奶声奶气道:“钰哥哥的衣服好香啊,比二丫头上的头花还香。”
阮书钰笑道:“你这么小,就知道闻小丫头的头花啦。”
臻儿不满地小声嘟囔着:“才不是呢,她非要我闻的,不闻还要打我。”
“哈哈,下次带我去看看,让我认识一下这位二丫女侠。”
阮书钰笑着点点臻儿的鼻子,笑哈哈道。
他这鼻子常年闻着熏香,因此现在对香味不敏感,压根就不知道,除了他的衣物,就连他的肌肤里,也带着淡雅的香气,闻久了,还会让人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沉醉。
季凌见阮书钰清理东西,便去灶台边造饭,留下臻儿陪着阮书钰忙活。
他坐在灶膛前,拨弄着火焰,目光扫过满地的绫罗绸缎,轻轻一笑,语气中充满了无奈:“阿钰,你这些衣物金贵,只怕不太适合在这乡下操持活计。”
“我到时候去买些干活的衣物。”
阮书钰收拾满地的衣物,自己也发现了,这些衣服金贵是金贵,但没法干活啊。
季凌道:“三日后林家的牛车会去县上,我正好将家里攒的野物卖了,再买些粟种子,过些天便是春耕了。你到时和我一起去吧。”
听到春耕,阮书钰整个人都耷拉了,无精打采的,他连农家乐都没去过,锄草锄得满脸红斑,双手水泡,接下来的春耕岂不是会要了他的老命?
他清点着自己的东西,越清点脸色越难看,这阮府太不道义了吧,除了那个茅草屋的房契,还有两亩地契之外,一两银子都没给他。
他要真是个十六岁的,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子,岂不是没几天便要饿死了?
看来那夫人压根没想让他活下去啊,不知道阮大公子到底是怎么得罪那位夫人的。
阮府恨不得将原身的痕迹从府里完全抹去,大到他平日里盖着的被褥、枕头、床帐、铜盆,小到梳子、面巾、猪毛牙刷、针线、瓷碗、杯盏,全都给他收拾来了。
阮书钰反复摸着,也没摸到哪里塞着银票或者银两,他不禁暗骂:这么大一府邸,怎么尽逮着个孩子欺负!真是太过分了!
见阮书钰面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季凌问道:“阿钰,怎么了?”
阮书钰委屈巴巴:“阮府太欺负人了!说好的分家,结果就给我一个老宅,两亩田,连个铜板都不给我!”
季凌面上犹疑:“阮府?那不是你家吗?”
阮书钰点头:“对的!”
季凌道:“你说是阮家给你的老宅?”
“对啊。”
季凌沉默片刻,缓缓道:“阿钰,据我所知,隔壁这间草屋是关家的,而在我出生前几年,他们家就举家搬走了。”
阮书钰惊讶:“你是说,这是关家的老宅?”
“对,村里老人都知道。”
阮书钰心里猜测,难道原身不是关家的?所以那是关府?不是阮府?
想到这里,便又问:“阿凌,那你知道关家的事情吗?”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关府在哪里,这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庆云府下辖的金水县,清河村,他户籍文书和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虽然是繁体字,但他大概能看懂意思。
季凌摇头:“关家二十年前就搬走了。至于为何搬家,又去了哪里,村里人都不知情。”
阮书钰了然:“难怪一文钱都不给我呢,感情我不是他家亲生的。”
不过话说又说回来,原身在关府也是锦衣玉食地养着,还有八个贴身丫鬟伺候着,这待遇不像是别人家的啊?
他满腹疑问,但是现在也没办法再回到关府去问清楚,只能放下疑惑。
季凌煮好了晚食,阮书钰也将一地的物件收拾后,只拿出几件换洗的衣物,又将一些日常用品拿了出来备用。
季凌拿了个折叠的竹床出来,搭好,放在长弓的下面,这张竹床是他幼时睡的,后来他爹娘不在了,便收了起来,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阮书钰将两个铜盆放在竹床下,好在他在关府生活了几天,知道哪个是洗脚的,哪个是洗脸的,随后又将面巾搭在洗脸铜盆的沿上。
阮书钰在季凌忙活的时候,照着田契仔细辨认,轻声读了下去:“女儿坡前一亩下等田,弯月坡左侧一亩下等田。阿凌,你知道在哪吗?关家这么多年没回来,不知道田地怎么样了。”
“这两亩田我知道,村长于山中在种着。明日我陪你去村长那,要回这两亩田,再带你去田里看看。”
季凌本在忙活着,听到阮小公子的询问,顿了顿,随后才答了下去。
阮书钰抱着枕头,笑意盈盈地对正帮他铺着被褥的少年猎户道:“阿凌,幸好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凌看着温柔含笑的美貌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了头:“邻里相帮,本是常理,这里又只有我们两户人家,更应互相照应。阿钰,不要客气了。”
阮书钰将枕头扔在床上,跳过来搂住高他半头的少年,笑着道:“阿凌,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弟了。”
季凌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少年猝不及防地一把搂住,他微微一怔,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嗅着那清新淡雅的气息,他脸上隐约浮现出几分不易发觉的红色。
阮书钰高兴地和季凌勾肩搭背,心里想着,既然他有这么好的邻居,一定要处成亲兄弟。
臻儿跑过来,大声道:“钰哥哥,我也要做你的亲兄弟。”
阮书钰抱起小孩,狠狠亲了一口,笑道:“那当然,臻儿以后就是我的亲弟弟了。”
虽然和阮书钰相处时间不长,但臻儿明显不再怕生,他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又温和爱笑的钰哥哥。
季凌身上骤然失去了少年温暖的体温,心里竟有了点失落,他压下那点失落,看着身旁的一大一小,眉眼也弯了起来。
他看得出,虽然阿钰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却一点都不娇生惯养和颐指气使。今日跟在他身后锄草时,虽然动作笨拙,满头大汗,但没有扔下不管,一直咬牙清理杂草,细嫩的脸上出了红斑,手掌上长了水泡,也没叫苦,现下还高兴的逗着臻儿玩。
他初见时,便被对方容貌所震,眼下更是对这个温和秀气的少年极有好感。
阮书钰今日忙得狠了,这会腹内空空,急忙帮着季凌盛饭,见是粟米饭,他从没吃过,想着这以后是他的主食,便有些跃跃欲试。
结果一入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粟饭不比精米。这粟米硬实,有些卡嗓子。他嚼了数下,才隐约尝出点甜味,眉头一松,感觉还能下口。
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尝了尝,味道一般,估计阿凌不太会做饭,他想着,接下来几天要接过做饭的活计,不能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
清河村虽然不像老树沟那样,处在深山老林里,但周围也有好几座山围着,田地都是下等田,田亩总数也就那么多。
这些年人口变多,田亩总数却没怎么增长,因此乡民们日子很是紧巴,平日里都是喝着稀粥,也就农忙的时候,家里的壮劳力才会来口干饭。
特别是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更是紧要,吃的就更省了些。
季凌见家里有客,便煮了干饭,还将一只卖钱的山鸡宰了,加了去年里攒下的笋干、菌干,这才凑出了一顿像样的饭食。
小臻儿好些天没吃得这么丰盛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得小肚子都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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