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两大两小便往李大家走去,路上遇到个瘦弱的农妇,带着一个瘦小的女娃,女娃看着五六岁的样子,农妇手上提着装着几颗春笋的竹篮,两人在路上踟蹰着,似乎不愿意往前走,看方向同他们一样,应该都去的李大家。
农妇身材高挑,寡妇装扮,虽然看着老相,但眉眼间清秀素雅,很是动人,只是面色愁苦,脸上带着一丝怯懦。
看到四人过来,农妇局促不安极了,小声道:“季凌,你们是去的李家吗?”
她牵着的女娃见到他们四人,怯生生地看着,见到眼生的阮书钰,也不好奇,眼睛里怯怯的,似乎很怕见人。
季凌点头:“嗯。”
农妇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连忙问:“我们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季凌看了阮书钰一眼,见他点头,便道:“没问题,嫂子,我们一道吧。”
这个农妇是村里的寡妇马娘子。
她看着三十来岁,其实才二十三岁,几年前守寡,因为只生了个丫头,被夫家兄弟赶了出来,自己带着才两岁的女儿回娘家村子过活。
前两年她爹娘不在了,娘家也没个兄弟,就住在她爷建起来的草屋里,种着爹娘留给她的一亩田产,因是寡妇,平日里很低调,除了下田、砍柴、采山货,从不出门,平常见到了人也远远避开,所以和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熟。
即使这样,村里有些碎嘴的人,还是传些马娘子的闲话,上次村里养鸡苗的人家,邓五哥送了她几只鸡苗,她推拒不过,便收下了,等着养大下蛋了,多还些鸡蛋回去。
谁知被村人看见,到处说邓老五和马娘子有私。
邓老五有个后来夭折的弟弟,本来和马娘子做亲的,后来生病死了,马娘子才嫁到了别的村。
谁知这个也因病去世了,村里便传着她克夫。
古代医疗资源匮乏,随便生个小病就去了,本不该怪到马娘子身上,奈何乡民多愚昧,忌讳也更多些,所以住得近的几户人家,不愿搭理马娘子孤儿寡母。
邓老五也因为早逝弟弟的关系,才对马娘子稍微关照了点,知道自家婆娘要是知道送了几只鸡苗出去,那要闹了,所以就背着自家婆娘,送了几只鸡苗过去,但邓老五的照应也就这样,毕竟还是要避嫌,自家也要过日子,不可能多帮什么。
谁知被碎嘴的村人看到,到处传闲话,邓老五是个老实的,也不和那些村人一一争辩。
马娘子之前被李大骚扰过,因此很不想和李大有什么接触,她又找不到妇人与她同去,就带着女儿在路上,慢慢走着,等着有同去的村人,跟在后面。
这会见季家大哥儿应着,脸上闪过喜意:“那就多谢了。”
“嫂子客气了。”
路上的四个人变成了六个,阮书钰和季凌一左一右牵着臻儿和阿离,后面落后几步跟着一对母女。
阮书钰见马娘子亲切,毕竟马娘子眼睛有些像他姐,所以就和马娘子多说了几句。
马娘子一开始小心应着,见钰哥儿和善,后面便放下了紧张,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连怯生生的小姑娘都开口说了几句。
阮书钰见小姑娘可爱,便问着:“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芳儿。”
季凌在旁笑道:“阿文,按辈分她得叫你叔。”
阮书钰也笑了:“既然这样,以后叫我舅舅吧。我见嫂子面善,今后想以姐弟相称,春秀姐,你看如何?”
按前世的年龄,阮书钰大姐三十多,阮书钰二十几岁,他实际年龄比马春秀大,马春秀该是他妹子。
但这会,他也就是一半大少年,心里也没有什么男女避嫌的概念,马春秀看年龄跟他姐差不多大,眼睛也有点相似,心里隐隐有些亲近。
只是他家大姐,是个在商场上杀尽杀出的女企业家,气场强大,和眼前怯懦的农妇有很大不同。
马娘子心里欢喜,这些年她们母女二人受尽冷落,很多乡民对她们避之不及,凑上来的又是李大这种,半夜摸她家门的,很少面对这样和善的人,她没个兄弟,心里也是想认下这个弟弟,但知道自家名声,怕碎嘴村人坏了这个少年名声,便婉拒了。
几人说说笑笑往李大家走去,阮书钰见识多,随口便能讲出几个笑话,逗着几人。
接近李大家的时候,路上遇到的乡邻多了些,几人便不再交谈。
几人近了李大家院子,就看到有几个村人正离开,其中一个是林大河,正面色不好的走出院子,他代表林家过来,带了些家里种的菜,见到阮书钰他们几个,林大河整了整脸色,笑着说:“阿凌,钰哥儿,你们也来了!”
林大河顺手摸了摸臻儿的脑袋,小臻儿眯了眯眼睛像一只被撸的猫咪一样。林大河又准备去摸摸钟月离的头,钟月离在他手将要碰到时,便躲开了。
钟月离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因此下意识地躲开了,林大河也不在意,又和马娘子母女招呼了声,其他几个村人忌讳马娘子的名声,躲着走了,但林家不信这些,林大河大大方方的招呼着。
有些村人其实也忌讳南山脚下的季家,特别是臻儿,觉得他身待煞气,刚出生就克死了爹娘,平常见到臻儿,也会躲着。
林大河性格是和善的,在家里从没和自己婆娘红过脸,但今天被李大气着了。
李大见他来的时候还笑脸相迎,结果见他只带了些自家种的菜,脸色瞬间阴了,阴阳怪气道:“大河哥这是怎么,拿些青菜就当礼物了?这菜可是你们家菜地里随便摘的吧?也太不拿我李大当回事了。”
林大河面色不好,但李大刚死了婆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就道:“这是依着村里惯例。”
李大怪笑一声:“林大河,你装什么傻?什么村里惯例?几年前季家两口子死了,你们林家可不止送了这么些菜,两年前马老汉两口子死了,你们林家给马娘子送的东西也不少。怎么着,就欺负我李大不是?你们林家好歹是村里富户,就给这么点菜打发我李大?”
林大河气得面色铁青,谁家的银钱是大风刮过来的,李大家死了婆娘,关他们林家什么事?难道还要林家给一大笔银子,李大才觉得满意?
再说了他们林家的东西,爱给哪家就哪家,李大不要正好,自己家吃了扔了,就是喂猪也比给李大吃强。
林大河也没久留,赶着家去了,他昨日去金水县的时候,顺便找了个活计,和金水县里一户要修建房子的人家说好了,他们兄弟几个,除了在青云县娘子家住着的林三岩,和医馆做学徒的老八林小树,其他几个兄弟都去。
等林大河走后,阮书钰几人这才看向站院里招待村人的李大,就见李大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几个,尤其是看到和他们站在一起的马娘子母女,更是恶意满满。
他们家里都有事,也不久留,匆匆放下东西就走了。
出了李大家的院子,季凌见阮书钰身上沾了点东西,就落后一步给阮书钰掸掉,那个絮状物飘到了他鼻子上,避开了点阮书钰,向后打了个喷嚏,眼角余光瞥到了一直盯着他们看的李大。
他心里纳闷,但也没多想。
阮书钰以为阿凌感冒受凉了,连忙转过头道:“阿凌,怎么了。”
臻儿、阿离和马娘子也看过来,伤寒不是小事,几人都有些担忧。
“阿钰,我没事。”季凌安抚道。
一直盯着几人的李大见他们转过身说话,立刻转移了视线。
李大昨日回家的时候,见婆娘没了,也不伤心,只觉得屋里屋外活没人干了,觉得晦气罢了。
秦娘子是老树沟嫁过来的,说是嫁,其实是卖,李大老大不小了,村里人知道他的德性,不肯把女儿嫁给他,李大正好后来做些卖买丫头小子的事,帮老树沟秦老根家卖丫头的时候,看中了他家大丫头,就把秦娘子买了回来做婆娘。
买回来也没当个人,成日里打骂着,还活生生将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打了下来,李大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骂着秦娘子身体不争气,连自家小子都保不住。
秦娘子在娘家就是不吭声只干活的,到了李大家,日子更是苦水加苦药,苦上加苦,整日里也就枯熬着日子。
前些日子,村长于山中跟他说买卖不成了,让李大又气又恨,回家见到秦娘子,就冲秦娘子身上撒气。
后来他打算就想去闷了臻儿卖了,想到要到手的银子,心情很是不错,回家见到秦娘子,难得给了个笑脸。
谁知晚间他说漏嘴说即将要卖一个大货,秦娘子以为他又要帮着卖哪家丫头小子了,秦娘子摸着小腹鼓足勇气劝他:“大郎,不要再做这些缺德的事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李大听了,瞬间暴怒,劈头盖脸地摔打了娇小的秦娘子一顿,还把上门劝架的李满仓骂了一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