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团?”
绿腰差使身边的丫头来唤余令,听了丫头说了来意,余令微微一怔,“要到清明了?”
不用其他丫头回话,彩蝶抢先回道:“是要到清明了呢,姑娘往常你们也吃清明果吗?”
“望京的人家没有不吃的吧?”
清明吃清明果是习俗,余令祖父母早逝,爹娘又意外去世,每到清明每一座坟她都会一一叩首过去。
只是今年事情太多,不知不觉要到清明了她也没半点觉察。
“她怎么想到要包清明果?”
“我们家姑娘说闲着没事,找找乐子做,馅料跟青皮厨房都有现成的,也不用自己磨面皮。”
的确是闲着没事,而且今年她铁定是没机会给爹娘上坟,亲手包几个清明果聊胜于无。
到了绿腰住处,余令发现素梨也在,今个她穿了身媚粉的衣裳,娇滴滴地翘着指尖喝茶,与那日在谢沣身边没什么差别。
素梨瞧见余令来了,嗔了绿腰一眼:“论起来我们是一同进的楼,算是好姐妹,你倒是跟别人玩的起劲,若不是我碰到你问厨房要馅料,恐怕今日还不能坐在这。”
绿腰笑了声,没给素梨留面子:“那看来不算是什么好姐妹。”
素梨锤了绿腰的肩头:“你这嘴巴,对着男人甜言蜜语,对着我却没半句好话,怎么?是觉着我口袋没银子,瞧不上我。”
绿腰轻笑不答,把余令拉到了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突然想包团子,就差人唤了你,本以为你没空来。”
“我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也没见你到各个姐妹的屋里串门。”素梨手往余令的肩头一搭,笑盈盈地细瞧她的五官。
望京第一美人,的确是有几分能说道的地方。
一身冰肌玉骨就能胜过不少女子,偏偏又生了一双含雾的无情眼,看是无情却有情,让人想探寻一二。
这模样也怪不得那位爷惦念,私底下问了她几次,托她多打听余令的消息。
素梨的手指在余令的肌肤上轻滑,余令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想到素梨是谢沣的人才没把人推开。
倒是绿腰看不过去,捉住素梨的手甩到了一边:“少拿对付爷们那套在这里逗乐子。”
“我哪是拿对爷们那套,我分明是用爷们对我们那套。”素梨嫌弃绿腰甩她手的力道太重,没好气地道。
彩蝶她们端上了水,素梨手放进去泡了泡。
“好端端的你包这个做什么,有现成的不吃,非得摸这油叽叽的东西。”
绿腰白了她一眼:“我又没邀你。”
两人吵吵闹闹,余令完全置身事外,若不是两个人的余光都看得到她,都要以为她凭空消失了。
也不知人怎么能静成这样,不过男人怕就喜欢这样的,就是坐在妓院头也像是坐在云端之上,高不可摘。
素梨余光打量了余令无数遍,绿腰也不容多让。
她到现在都不懂余令怎么偏偏跟她有了交情,不过余令这般的人,她无意跟旁人成友人,那女人少不了在她背后嫉妒地揣测她,但若是她待谁不同了,那个人又觉得自己仿佛也与众不同起来。
绿腰想着这些,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觉得余令还真是个仙女,她对余令没什么恶意,但又忍不住想余令一身仙女皮扒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们这些人,喜欢俏,喜欢美,但对于过于美好的东西,却又有摧毁的**。
绿腰跟素梨唇枪舌战的间隙,余令已经擦干了手,包第一个团子,见两人目光移向了她,以为自己是哪儿做的不对,握着青团的糯皮:“是要挖开把馅料放进去?”
“放了馅料揉成圆的就成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余令低头做了起来。
绿腰备了几种馅料,有甜有咸,红豆沙、绿豆沙、红糖酥;咸蛋黄、豆干块、细肉沫。
看着余令第一个青团的成型了,绿腰也动了手,素梨摸了摸糯皮,觉得太过油腻,就在旁扇着团扇看她们两人包馅。
“若是以往你们没了美色,倒是可以去当个厨娘。”
“妓女没了美色就该死了。”
绿腰包好了一个,放在碟子上觉得没余令揉的圆润,又拿到手上揉了揉,“一个锦上添花的乐子罢了,我们谁做得了厨娘。”
厨房做事的大多是男人,偶尔有几个女人,也是膀大腰圆,要会烧灶,又要提得动骨刀,她们这些稍微长一寸肉,就要被秋娘扯着皮领鞭子的姑娘,哪做得了那活。
“你往后不是要跟你那才子一起过活,总得会一两手。”
“等他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绿腰没好气地哼了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听绿腰的语气,余令情不自禁地瞧了眼她的神色,上次她与绿腰说话,绿腰提起那人那位李郎君不是这个语气。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女人的话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你不信他,你还拿银子给他用?”素梨上下打量绿腰,这楼里最挑客最得赏银子的就是绿腰,她跟她较量已久,绿腰的大事小事就没她不知晓的,“我只听过男人给妓女银子,没听过妓女反倒给客人银子的。”
“那说明你见识少,老娘银子多,反嫖男人不行?”绿腰不耐烦地道,“你若是不包青团,就去睡你的觉去,莫往馅料上喷口水。”
素梨团扇遮嘴娇笑:“说的像是我生了一张血盆大口一样,不过李郎是长得俊秀,若是我家谢爷没银子了,他对我说说甜言蜜语,我也愿意给他银子花。”
素梨说着特意飞了余令一眼,就像是在暗示什么只有她俩知道的秘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余令淡淡地道,算是应和了她们两人的话。
“还是才女说话简洁明了,到了我们现在在楼里的地位,银子就是不张开腿也有,不过真心人却是难寻,若是寻到了可千万不能松手。”
素梨摇着扇子站了起来,“绿腰姐姐,你可得好好对你的李郎,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娶妓子的。”
说完,素梨走了,留了一屋子发甜的脂粉香。
绿腰手指挥了挥:“她身上定是有什么怪味,所以每日都要在身上撒那么浓的香粉。”
素梨一走,屋子顿时安静了不少。
绿腰轻轻哼起了曲子,余令手顿了顿,瞧着绿腰半低眸包青团的模样,在水月楼里她四处安静静坐,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静谧的流动。
“这是江北童谣?”
“你听过?”绿腰倒是没想到余令听出来了。
“我以前的奶妈妈是江北人,她常哼这首曲子。”
“江北不是水涝就是干旱,就像苍天定下的不让人住地方,每一年都有人灾民到望京讨饭,你奶娘也是吧。”
“不算是,她是我外祖父府上的世仆,我外祖特意把她送到我身边照顾我一二。”
余令还没说完,眉心就蹙起了丝丝的痕迹,她的嘴也不知怎么,竟然提起了曾经的事。
她一直都想着,不见旧人,也不与新人提旧事。
绿腰看出余令不自在,看在她那张漂亮的面皮上,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包那么多,是打算分给相熟的姑娘?”
余令顿时停下了手。
见状,绿腰忍不住发笑:“也不知道我走了什么运道,得了你的青睐,让你独独对我不同。”
余令轻摇了头,顿了下才道:“你要留几个嘛?”
碟子上,余令已经包了二十个左右,看着有些过多了。
“留两个尝尝你的手艺。”
虽然留了余令的两个,但绿腰也给了她两个。
瞧见彩蝶兴高采烈把青团放进盒子里拿去厨房蒸熟,余令道:“你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艺,你拿几个去尝尝看……若是尝了不好吃别勉强。”
“姑娘!”彩蝶笑弯了眼睛,“姑娘你真好,这可是姑娘你第一次包青团!”
她的笑比上次得了绿腰的赏还要灿烂,让余令瞧着实在不解,她怎么就投了她的眼缘。
余令离开绿腰住所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意外。
正巧见到了绿腰口中的李郎。
李郎名为李世兴,唇红齿白,瞧着像是比绿腰小上一两岁,不过的确相貌俊秀,斯文读书人的模样,不像是会嫖/妓的人。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余令没多看,走了几步听到绿腰娇声抱怨他怎么来那么早,那声音娇气的与素梨竟然有几分相似。
余令微惊,虽没回头,但心里不由想原来女人娇气起来竟然都是一个模样。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绿腰使了力气重重拍了李世兴肩头一巴掌,轻哼一声进了屋子。
李世兴连忙追了上去:“我一直看着你,哪有看旁的人。”
“你若是一直看着我,那你得去看看大夫了,怎么看着好好的,实际上却长了一双歪眼睛。”
绿腰点了点李世兴的胸膛,“看也无事,食色性也,这话还是你们读书人说的,她那模样男人不看才奇怪。”
话是说的通情达理,但绿腰的表情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李世兴少不得小意赔不是,他的确看了余令,但也只是好奇罢了,这望京里现在谁不好奇在水月楼的望京第一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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