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方卫所是距离大营最远的一个卫所,所辖的区域遭受勿束的侵扰最多,这个地方朝廷必须有人去安抚。
端王点了几个人随行,其中便有近一年很得黄副将信任的赵强。
营方卫所的参将名叫李庆元,是从小追随徐老将军的家将,因着忠心耿耿才将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李庆元和手下将端王一行人迎进了军帐,端王摒退左右,只留李庆元问话。
“王爷,末将有负皇恩”说罢向端王郑重叩首。
端王看了看他,“你且将几次侵扰之事详细说来”。
李庆元仍旧跪着,“之前勿束也偶有来犯,因着当地产粮少且入冬之后天寒地冻食物更为稀少。所以他们多是在边镇秋收后来抢掠”。
端王仔细听着并不言语。
“每到秋收时,我们都会加强防守,且偶有关系缓和时,我大裕还会通过榷场将粮食贱卖给勿束,以防勿束用武力侵犯扰边镇居民安宁”。
端王点了点头,明显认可这种做法。
李庆元继续道:“末将在此地驻守已有五年时间,之前都还算太平”。
“只近一年来,勿束就已犯边五次,其中三次都在本卫所下辖的村庄”。
“这三次可有共同之处?”端王问道。
李庆元点了点头,“都是半夜十分,在我们驻兵接近时就马上跑了,连掠的财物都扔下未带走”
端王想了想,“掠的财物都扔下未带走……”
“抢掠的财物可有共同之处?”端王又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他们可能是时间仓促,每次都是能拿什么就拿什么”。
端王心下产生了某种猜疑,具体的还要和徐飒他们商议后再定。
他先让李庆元起身,“你随我去看看伤兵”。
李庆元命人将伤兵集中安置在一个军帐中,其中有咳疾、身体发热的又挑出来安置在另一个小帐中,两个军帐单独配送食物,也有固定的医兵在此守候。
端王对李庆元的安排点了点头。
端王从医帐中出来之后就让李庆元去处理自己的军务了,只命徐飒和莫风陪着在营地里转。
“你听了李庆元的禀报作何感想?”端王边走边问徐飒。
“他在第一次村子被掠时就及时向老爷子禀报了,后续的两次防御都很及时,老爷子并未太责怪于他”
“只是勿束的突然来犯还是疑点重重”徐飒在说军务的时候是很正式的。
端王点了点头,“你觉得勿束骑兵抢掠之物有何特点?”
端王既然这么问,就是在其中自有见解,徐飒想了想答道,“根据李庆元说的,以前勿束都是抢粮食。这几次抢掠……说实在的,目的性不强”。
端王顿住了脚,看向远处,“……或者,本就不是抢掠的目的呢?”
“你是说……”
“勿束兵每次,都是在驻军将到达时即走了”端王提出了自己总结的东西。
徐飒闻此言,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脸上些许凝重。
端王看了看他,“到底是不是,明天咱们去被抢的村子走一趟就能进一步证实”。
翌日早上
“娘的,这营方卫吃的,竟比大营还清汤刮水,朝廷那帮老蛀虫!”徐飒边骑马边抱怨,又想起端王就在旁边,刚才的抱怨似是有些不妥。
莫风在旁满头黑线,端王并未言语,他在马上想着,这几天他同普通士兵一起同吃同住,雄州军确实清苦,徐飒这句抱怨不也是千百雄州士兵的抱怨?
他到雄主来是为稳定军心,看来军粮之事,是他在雄州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必须解决。
“驭”
“前头有片瓜地,你去买几个瓜来”端王勒住了马对莫风道。
说着领其他几人下了马,他实际上是想打听一些事情。
莫风禀了声“诺”就向不远处的瓜地走去,不一会儿拎来了四个青皮瓜,后面跟着一个庄稼汉打扮的老农手里拎了一大壶水。
“军爷”老汉将一个粗瓷碗倒满水递给了端王,自勿束侵犯频繁后,驻地的卫所就时常派人过来查看,这几个人一看打扮就是从卫所出来的,百姓们心里也有带着感激。
端王点头接过,“老人家这片瓜地长得很好”。
“回军爷的话,这片地原来笨的很,啥都不长”
老汉边说边给其他几人倒水,“后来还是雄州的南宫老爷,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瓜种,说是最适合咱们这种地”
端王在听到“南宫”二字的时候拿着粗瓷碗的手顿了顿,虽然继续喝着茶水,但注意力明显在老汉说的话上面。
“一开始俺们也不信,南宫家却说第一年可先借给俺们钱,包括买种子和物料。瓜熟了丰收便按原价还给他们,种不出来钱就不要了”
“算来算去俺们就是出了一把子力气,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去,俺们自是应承”
老汉又想起了什么道:“南宫家还跟俺们签了正式的契书,上头还有里正的签字,说是作个保证”。
徐飒撇了撇嘴,如果他没看错,这正是番邦进贡的珍贵瓜种,且这瓜有个好处就是储存时间长,南宫家从这些老农手里将瓜买来能否运到京城不敢说,但是运到雄州、泊州、萦州等地的府城是绝对没问题的。
不用自己买地,买种子和物料的钱是贷给这些老农的,到时还能收笔利息。这些还是小头,大头是运到各州府城卖瓜的钱。
别看这瓜在这儿可以随便吃,到了府城一夸耀这是番邦进贡的瓜,那些大户人家打破脑袋都得抢一个“和皇上吃的一样的瓜”。这南宫家,真是做的一笔好买卖。
端王瞥了一眼想开口的徐飒,将徐飒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徐飒“哼”了一声,咬了一大口甜甜面面的瓜后看向那老汉,“老人家,那契书之上,南宫岳可是跟你们约定若瓜出的好,往后只能卖给他们一家?”
老汉看他爱吃,又敲开一个,“这是自然,俺们出去一趟也不容易,有人赶着大马车来收瓜俺们也省了心”
南宫家这分明就是低价垄断!
徐飒用目光看向端王:有人低价垄断你不管?
端王也用目光回他:有人安民生不是好事儿?你何时这等斤斤计较了?
老汉没看出二人的眉眼锋机,笑呵呵的将手中的的瓜递给他,“对了,让我们签契书的不是南宫老爷,是南宫家的‘藜少爷’”。
“咳”“咳”,端王有点儿呛红了脸,但嘴角却不自觉的向上勾了勾。
端王放下喝水的碗,转移话题,“你这片瓜地没受到滋扰甚好”
那老农应声道:“勿束兵也是来过一次的,许是俺这片地离卫所近,勿束人到这儿时看到卫所的兵马上就转身跑了”
说到这儿又向他们道了句“感恩”。
端王听着老汉的话,“你可记得,勿束兵到瓜地的那次,村子里都被掠走了什么东西?”
“这个俺有点儿印象,那次只是村边边上的二花家人丢了些粮,二花爹娘直说就他家倒霉,还让里正做主让俺们都给出些过冬,俺们又哪有多余的粮……”
端王见问的差不多了,看了眼莫风,莫风从兜里掏出一角银子递给那老汉,老汉直说“不用、不用”,莫风还是坚持放在了水壶边上。
端王复又看了眼那瓜,“带上两个”,说罢就翻身上马走了。
徐飒在他后面轻轻叨咕了一句,“以前御赐的瓜也没看你当作好玩意儿......”
几人到村子里时由里正出来接待,这个村叫守营村,很多村民的祖辈都是戍边的兵士,多年过去,有的迁走了,有的还是留在这里。
里正将端王让到屋子里喝茶,端王却直接让他陪着去了那几户受害的人家,送上了带过来的粮食。升米恩斗米仇,糟了灾后给予抚恤是对的,但是给的太多却会让人失了本心。
端王在村子周边转着,这里虽距离勿束较近,却是两国交界处难得的一片大平原。
勿束若想侵犯,从这边带兵过来是路途最好走的,但是也因着地形原因,容易被大裕的军民最快发现。
端王看着天色渐晚,婉拒了里正的留饭,他们这一行人都习武,放开吃还不得吃掉里正家一个月的粮食。
端王一行人回到卫所时已是晚上,端王让几人用过饭就来营帐议事,特意交待除了李庆元外,今日和他一起去守营村的人也全部都来。
“你们今日都跟着我去了糟侵扰的村子,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几人中有一个姓曹的百户先开口道:“回王爷,我觉得勿束的几次侵扰像是在试探”
端王对他点了点头,曹百户看到他得了端王的认可,不自觉挺了挺胸。他是曹参将的亲侄子,自己长脸就等于给他叔长脸了。
其实勿束“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法,一行人都有些感觉,常年在军营中,他们还是有几分敏感的,此刻看曹百户先开了口,也逐渐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勿束是在试探卫所的驻兵数量以及到达的时间”一个姓王的百户道。
“还有大营对这边村镇的重视”另一名孙千户补充道。
端王俱是点了点头,他虽不常年征战,但是一些逻辑上的问题还是能盘明白的,勿束近几次的侵扰显然别有用意。
当李庆元说出,“会不会勿束有大举犯边的计划时”在场的气氛一滞。如果真的这样,就是要向朝廷禀报并早做准备的大事了。
一同来的赵强打破了冰滞的气氛,“王爷,我觉得,此处为勿束最有可能侵犯之地,应该重点将防御工事修在此处”。
端王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边想边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徐飒适时道:“我看赵强的建议对,皇上派您来不也有修建防御工事的吩咐嘛,您还在工部历练过”。
端王又想了想,起身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显然是将赵强的话听了进去。
端王和徐飒先后走出了议事营帐,敲手指两下这是他和端王之间的暗号,从少年时,只要端王有这示意,他就会在当时发言。
“你在怀疑赵强?”
端王边思索边道:“几个卫所的轮值时间只有重要的将领知晓,最近一年在重要将领身边得用的,只有他一人来路不明”
端王鲜少这么有耐心的解释,看来是心情不错。
徐飒看了好友一眼,既他心中已有盘算,他们留心盯紧便是,真有问题早晚会露出马脚。
徐飒想起什么似的道:“莫风,一会儿将今天带回来的瓜,给小爷送一个来”
莫风刚要开口,只听已经走远的好友回过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那是我的,别惦记!”
你侬我侬的爱情是谁都想追求的,但他是一个王爷啊,他有他的重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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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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