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盈盈映着如茵的芳草，微风习习送来开春的气息。
楚戚戚正蹲在水边洗衣。
几个姊妹端着木盆，嬉笑着朝这边走来，看见楚戚戚后，皆闭口不言，远远地走开了。
楚戚戚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对她们不时投来的打量和低语，也恍若未闻。
“哎呀！”忽然，其中一名姑娘惊叫起来。
众人看去，原来是她失手将皂角盒子打翻入水中，无法洗衣了。
“小青，怎么如此不小心！”
“哎呀，弄了我一身水！”
“快去捞啊，不然一会儿就化没了！”
在一片叫嚷声中，小青姑娘手忙脚乱地捞起湿漉漉的皂角盒子，明显有些惊慌失措。
楚戚戚停下手中动作，将自己的皂角盒递给小青。
小青接过盒子，茫然看着楚戚戚：“姊姊，你不用了吗？”
楚戚戚微笑道：“我分你一些。”
“你……带的够吗？”
“够的，你多拿一些。”
“谢谢姊姊！”小青捧着盒子，给了楚戚戚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拿起木盆，在楚戚戚洗衣处坐下。
小青掀开楚戚戚的木盆，问道：“楚姐姐，就这么几件衣服，你为何带了这么多皂角啊。”
楚戚戚略显尴尬，仍笑着答道：“不只是为了去除衣服上的污渍，还有生活中的污渍啊。”
“哎呀呀，不愧是府里的小姐，说话就是有学问。”
其他姐妹闻声，不免打趣起来。
“……”楚戚戚沉默不语。
小青见楚戚戚脸色冷淡，有些害怕，赶忙安慰道：“戚戚姐，你别往心里去，她们都是心直口快的。”
楚戚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小青点点头：“哦哦，那就好。戚戚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楚戚戚看着她：“你问吧。”
“嗯……就是还寒哥哥……”小青话说一半，脸却如红霞般飞红。
楚戚戚疑惑：“他怎么了？”
小青略显羞涩：“嗯……是这样……我爹说我年纪不小了，需要有人照应。还寒哥哥相貌堂堂，虽然这几年与你一同经商，生意有所衰落，但若能纳我为妾……嗯……我可以与你们一同打理……”
楚戚戚恰好洗完衣物，端起木盆站起身来。
小青以为自己说错话惹恼了她，赶忙起身道：“姊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楚戚戚转头离去：“没事，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诶？”小青望着楚戚戚离去的背影，挠挠头，又蹲下身继续忙活。
楚戚戚抱着木盆一路沉默地走回家。
秦还寒正在柴房锯木头，见她回来，赶忙迎上去接过木盆放在地上。
他拉着楚戚戚在石凳处坐下，轻揉着她的肩膀：“戚戚，我最近接了笔大生意。”
原来是赚钱了，难怪小青姑娘会主动贴上来。楚戚戚思绪纷乱，许久没有回应秦还寒。
秦还寒关切地问：“戚戚？戚戚？怎么不说话？”
楚戚戚这才有些清醒，她眼中有了秦还寒的模样。历经种种坎坷，这个陪伴着她很久的男人依然风度翩翩。
她感到有些眩晕。
是眼前人太过刺眼？自己的生活如今一片暗淡，有什么能力待在他的身边？
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地位，气死了秦老爷气死了秦老夫人。
她就是旁人口中的天煞孤星。
她不想……也不能再害眼前这个炽烈地爱着自己的男人。
楚戚戚道:“……没事。”
秦还寒这才放下心来，他揉了揉楚戚戚的发丝:“我以为你又被三言两语绊住了步子，我只想告诉你，你是你自己，不是旁人口中的楚戚戚。”
若此前听闻这些，楚戚戚或许会感动地抱住他，然而此刻她脑海中全是小青。
她不明白。
她问道：“还寒，你为何选择我？我于你明明毫无作用。”
秦还寒嘴角微扯：“为何突然提及这些？你便是最好的。”
楚戚戚不想听这些，她偏过头去，懒得理睬秦还寒。
秦还寒不明白楚戚戚今日是何缘故，思索良久，他终于开口：“戚戚，我爱的是你，自始至终，绝无他心。”
楚戚戚此刻着实不想与他玩文字游戏，她已厌倦至极。
厌倦了每日被人哄着，却在外遭人责骂的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衣角，决然开口：“我们和离吧。”
“……什么？”秦还寒一时手足无措，原本想要摸楚戚戚脑袋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我说，我们和离吧。”楚戚戚紧闭双眼，重复道。
秦还寒缩回手：“……为何？戚戚，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楚戚戚沉声道：“没事。”
秦还寒在她身旁坐下，缓缓说道：“你为何突然提及和离？我从未有此念头。”
楚戚戚紧咬嘴唇：“我早已忍无可忍了。”
“……是何种原因让你这般厌烦我？”秦还寒觉得此时靠近她并非明智之举，他不晓得楚戚戚今日何来如此大的火气，又该如何平息。
楚戚戚心中怒火更盛，她站起身来，俯视着秦还寒：“我受够了任人摆布的日子，受够了与你四处躲债的生活，也受够了你的虚伪，受够了你的花言巧语，明白吗？”
“……我的花言巧语？”秦还寒笑了，他继续说道，“你竟说我所言皆是虚假？那我所做一切又是为了谁！我忤逆父母是为了谁！我不顾外界流言是为了谁！我每日低声下气去讨好东家又是为了谁！”
楚戚戚头痛欲裂，多年来的情感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她只觉天旋地转：“你还是另寻良配吧，我高攀不起。”
“……你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就是想将我弃之不顾？”
楚戚戚揉了揉脑门，竭力稳住身体：“你去写休书吧。”
秦还寒闭口不言，只是愤怒地仰头瞪着楚戚戚。
楚戚戚不愿再看他：“我已忍无可忍，此刻头疼得很，你去写吧。”
秦还寒蓦地站起，用力推开她，夺门而去。
那晚，秦还寒一夜未归，楚戚戚也厌倦了这般生活，她不愿秦还寒与她一同沉沦。
她早起收拾好留给秦还寒的饭菜，便在院中等待秦还寒归来。
次日下午，秦还寒才醉醺醺地进了门，他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楚戚戚，又往灶房瞅了瞅，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楚戚戚知道他酗了酒，此刻不想理会。她就坐在院子里，等秦还寒清醒后给她休书。
与其一同受苦，不如各自安好。
这时，屋里传出清脆的瓷器摔碎声，紧接着传来秦还寒的吼声：“没给我留饭吗？”
楚戚戚不想回应他。
屋里没了声响。
许久，秦还寒从里面走出，他抱着一沓纸冲过来，朝楚戚戚头顶扔去。
秦还寒怒喝：“签，你来签个够！”
纸张纷纷扬扬，如同楚戚戚摇摆不定的未来。撕裂感袭来，楚戚戚晃了晃头：“秦还寒，你喝醉了。”
瞬间，天崩地裂，四周陷入黑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苏怿从记忆中弹出。
苏怿还未从楚戚戚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就听到有人轻轻地唤他。
“苏道长。”
苏怿在黑暗中摸索，身后出现光亮。他回过头，看见身穿白衣的楚戚戚。
她的身旁散发着幽幽金光，金色的光源，是流失的美好回忆。
楚戚戚的情感正在逐渐消散。
苏怿道：“楚姑娘。”
他此时不知楚戚戚的情感到底迷失于何处，只得安慰道：“想是你的记忆即将被怨气吞噬殆尽，故而将我排斥出来。你莫要害怕，我定会帮你寻回。”
楚戚戚微微一笑：“这些天我的魂魄与笑笑相融，诸多难以置信之事我也都明白了。多谢。”
苏怿还是开口问道：“你究竟有何怨念？”
若不能寻得欢乐，那便试试消解痛苦。
楚戚戚沉默不语。
怨念何在？仿佛一切都是他人所害，却又仿佛都与她有关。
她思索良久，反问道：“道长难道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苏怿道：“秦还寒休了你？我看出来他的不情愿。”
楚戚戚笑道：“我知晓，他酗酒时，应当是玷污了染有花柳病的姑娘……故而才决定舍弃我。所以呢？道长是觉得我不应有怨？
”
苏怿一时语塞：“他诚然对不住你，但那也是……”
楚戚戚打断他：“我并不在乎他。”
“啊？”
“我们已经和离，他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但是他偏偏三番五次找上门来。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既担心被他发现受尽折磨，又担心被外人发现产生流言蜚语。从始至终，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这些年，我已经看不清他了。”
苏怿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爱吧，爱让一个人舍不得放手。希望睁眼是她，闭眼还能听她的呼吸声。”
楚戚戚冷哼一声：“荒唐可笑。我宁愿不需要这样的爱。”
苏怿道：“……楚姑娘，你如此在意，莫非是因此产生了怨气？”
“我……”楚戚戚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她竟不知这怨气从何而来，明明自己并不在意。
她并不在意……
苏怿劝道：“至阴体本就有怨气，未必是你的原因。如今秦还寒想要复活你，但你已不再是完整的楚戚戚了。”
楚戚戚哀求道：“我……我不想回去。道长，求你帮帮我……”
苏怿叹息一声：“你的记忆已经流失，怨气的源头也无从查起。如今只能从秦还寒那里着手，设法打断他的施法。”
楚戚戚问道：“那我该如何是好？”
苏怿想了想，道：“你的守尸魂还在，我可以用九死回生咒将你的守尸魂融入因果魂，重塑往生魂，如此你便可往生。”
“那笑笑呢？”
“它已成妖。”
“你们会伤害它吗？”
“那要看它的所作所为了。”
“好吧。请替我照顾好它。”
苏怿见楚戚戚沉默不语，追问道：“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楚戚戚道：“还有……”
“秦还寒，他如此执着于复活你。”
“……请您转告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