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昏暗无光。
迷雾弥漫,苏怿挥袖欲将其驱散,视线随之清晰,一顶花轿映入眼帘。
“苏道长……苏道长……”花轿中传来一声声空灵的呼唤,引他上前。
“何人?”苏怿心知自己又陷入了虚幻之境。花轿中坐着的,应是楚戚戚。
未听到回应,苏怿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向大红花轿靠近,那声音也愈发清晰,仿佛在耳边低语。
苏怿打了个寒颤,掀开轿帷,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
轿内的姑娘斜靠在内壁上,红盖头遮住面容。她的全身被散发着暗光的红线缠绕,双臂被高高吊起,头部却低垂着,显然已失去意识,似正被勾魂夺魄。
那么,刚才是谁在唤他?
苏怿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惊扰了楚戚戚。
此时,那女声再次在他耳畔响起:“苏道长……苏道长……”
苏怿心生疑惑,难道楚戚戚是以意念与他交流?
转瞬之间,轿中的楚戚戚生硬地抬头看向他,盖头滑落,她的面容完全展露。
苏怿不禁一惊。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眼眶中尽是黑色,不见眼球,血泪汩汩而下。不,不是血,血流更像是虫子蠕动。
他惊愕道:“……戚戚姑娘?”
一缕红丝倏地钻入楚戚戚的耳中,她许久才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我不是小姐。”
苏怿道:“……你是笑笑?”
“是。”这一声回答异常利落。
苏怿直切主题:“你找我来,是有何事?”
笑笑沉默许久,开口道:“您眼前所见,乃小姐的守尸魂,她正遭那畜生招魂。是我以妖气留住她的守尸魂。但不知为何,小姐的意识似乎丧失,她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上一次我将您拉入,她险些杀您,抱歉。”
无需苏怿询问,他也知晓笑笑口中的畜生是谁。忽而小姐,忽而畜生,此猫倒是爱憎分明。
果然上次的两缕魂是猫妖的手笔,看样子灵器的阳性与至阴之血相克,已经干扰了楚戚戚。
苏怿解释道:“无妨。秦还寒阵法不熟,楚戚戚的意识已被怨气侵蚀,自然想要害人。”
笑笑忙问:“那小姐如何?”
苏怿道:“她依旧是她,只是失去了情感,寻回便可。”
“嗯……”
苏怿仍好奇:“你为何要阻拦秦还寒,难道不想你家小姐活命?”
笑笑思考良久才开口,轻笑道:“不用,小姐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为何?”
笑笑却不愿多说,转而问道:“要如何才能找回小姐的情感?她不想变成这样。”
苏怿歪头道:“你怎知她不想变成这样?”
沉默终会被打破,无声落下的泪水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况且世人皆欠楚戚戚一个清白。
“……她是小姐出身,她不会的。”
苏怿面带哂笑:“秦还寒,亦是公子出身。”
“莫要提及此人,他不配!您只需告知我,如何才能找回小姐的情感!”
苏怿无言以对:“你要告诉我,你家小姐究竟经历了何事,我方可化解她的怨气。”
“……抱歉。是我失态,还请您见谅。”
笑笑道:“然而我所经历之事,已通过残识给您看过了。”
“不限于此。有一方法,可使我进入楚戚戚的情感空间,”苏怿言至此,稍作停顿,继而问道,“不知你家小姐是否愿意?”
既是灵道,通灵并非轻而易举。但前提是被通灵者完全自愿,否则当意识打通时若遭排斥,双方的神识皆会受损。
“这个……”
苏怿理解笑笑的顾虑,毕竟此刻楚戚戚失去意识,虽笑笑的守尸魂融进其魂体,有小概率可以驱动,却无法确保完全成功。
苏怿沉声道:“你选择让我进入虚幻之地而非他人,正是对我的信任。信我,不会有事。”
笑笑凝重道:“说实话,您身上有一股强大的灵流吸引着我,您究竟是谁?”
苏怿被反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我是南山道士。”
“远非如此。您当真不知?”
“嗯?”
“好吧。若是您能助我家小姐,我也定当相助。”
“相助我什么?”苏怿感觉自己落入了圈套。
“您似乎失忆了。”
苏怿不想再与他废话,若是再不帮助楚戚戚,恐要错失良机:“我现在要去找你家小姐的记忆,还请你莫要卖关子,速速带我进去。”
“……好,我信您。”
言罢,一道红线自楚戚戚耳中钻出,急速钻入苏怿口鼻。
周遭场景变幻,他进入楚戚戚的回忆,需重复楚戚戚的动作。
楚戚戚从榻上撑起身子,向红纱帐外唤道:“王妈妈……王妈妈……”
又是王婆?此刻是何时?
“小姐,您总算醒了!”王婆推开房门,在帐外候着。
此时,王婆仍是楚戚戚的仆人。
楚戚戚缓缓伸手,王婆赶忙上前,拉着楚戚戚走向梳妆台。
楚戚戚跪在铜镜前的软垫上发呆。
她看着镜中正在为自己拢发的王婆,叹息道:“随便挽起来吧。”
王婆本在思索为她配何簪子更华丽,闻言停下动作:“那便随意挽起罢。小姐天生丽质,无需装饰。”
楚戚戚问道:“他呢?”
王婆答道:“少爷一早就出门了,这几日生意繁忙。”
楚戚戚闻言轻笑:“王妈妈。你说还寒为何选择我呢?”
王婆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喜欢小姐喜欢得紧。”
楚戚戚闻言收回了笑:“姻缘之事,从来不都是门当户对,天作人合。这难道不是相互利用吗?我能给他什么呢?”
王婆放下木梳,捏了捏楚戚戚的肩膀:“小姐自然是配的。”
楚戚戚又笑道:“配吗?那为何当初我家道中落,母亲毁了你们所有人的奴契。几十年的陪伴,您都可以毫无眷恋地离开。可是还寒呢……”
“这……”
楚戚戚收回了笑仍继续说道:“还寒娶了我,您又继续回来侍奉。您图的是财物,那还寒到底图什么呢?”
那么这应该是秦还寒不顾反对强娶楚戚戚的时候了。
王婆语塞不接话了。
楚戚戚道:“好了,要去前厅和秦夫人问安了。”
王婆有些犹豫:“老夫人估计不想……”
“我知道,”楚戚戚打断她,“水滴穿石。冰块也可以多捂捂就会化了。况且,还寒还许我一生一世,我不能负他。”
王婆拗不过她,跟着她去了前厅。
秦老夫人正坐在上座喝茶,远远见楚戚戚来了马上变脸,对下人道:“让她走。”
下人将楚戚戚拦在门口:“夫人,老夫人身体抱恙,不想见人。”
楚戚戚抬头问道:“她身体如何?”
“老爷走后便因咳嗽抱恙,还请夫人回去吧。”
“我知道了。”楚戚戚往里看了看,便转头离去。
王婆始料未及,不再看看吗?她追上楚戚戚说道:“小姐……”
楚戚戚答道:“我们去给老夫人买点药吧。”
“是……”
街市喧闹,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街道上,比肩接踵的人群,让马车寸步难行。
马车困在路中央无法前行,在人群中难以穿梭。
楚戚戚依旧靠在车壁内沉思。风卷起帘幔,外面的人都好奇地往里张望,想一睹这位富家小姐的真容。
“这是秦家的新妇啊!”一个壮汉高声喊道。
“那个家道中落的孤女?”
“听说她克亲啊!”
“是啊,秦少爷这样还敢娶她。你们知道秦家老爷是怎么死的吗,就是被秦少爷活活气死的!”
“换我我也气死了,娶个谁不好非娶个扫把星上门!”
“你懂什么,这才叫真爱,不离不弃呢!”
“哈哈哈哈哈哈……”外头爆发出一阵哄笑。
楚戚戚听得烦闷,她嘱咐王婆将车帘子拉严实了。
王婆颇为同情道:“小姐,这都是人云亦云,你别放在心上。”
楚戚戚眼睛撑开一条缝,她数着车壁上的纹理,道:“我若是在意,早自缢个数百次了。只是觉得头疼罢了。”
苏怿听了也不免心生怜爱。
姑娘家家,目睹了家族的大起大落,完了还要背负骂名。
王婆道:“小姐若是身体不适,可以返回府上。”
她这话说的也是。费力给秦老夫人抓药,她还不一定会接受呢。
楚戚戚轻揉太阳穴:“就按你说的办吧。”
虽如此言,楚戚戚仍换了一家医馆买药,途中却偶遇秦还寒。
王婆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秦还寒。
秦还寒未发一言,只是将楚戚戚拉下马车,一路牵着她的手回府。
秦老夫人见状,更是怒摔茶盏,怒斥道:“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秦还寒理直气壮地回应:“母亲,这算哪门子丢人?”
“你给我闭嘴!”秦老夫人边说,边将手中之物砸向秦还寒。
“不要!”楚戚戚冲上前来护住秦还寒,那物什砸中她的脑门,她当即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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