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将来

两家的亲事定下后,路贵妃对周知意的态度要比先前多了莫名的一份亲昵,这亲近来得有些莫名,就连周知意都觉出些不可思议。

对一人的态度变化,竟可以因着一些尚不算牢靠的姻亲关系,这未免也太过轻率。

“来了便一道用早膳罢。”路贵妃方才忙定空闲,令人重做的早膳也恰好端上。

桌上热气腾腾的米粥散发着熟悉的甜香,这是南边常吃的粳米,大约是江南新贡来的,佐粥的是一碟胭脂鹅脯及一碟风干鸡肉,这几样皆非北陈常食的早膳,搭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只不过客随主便,便也不曾说些什么,只乖顺地坐下。

她晨起略有些挑食,见着这些荤腥几乎吃不下一点儿,只陪着略用了小半碗白粥养胃,待消停地用完了这餐饭,路贵妃才将人打发了个七七八八。

“何必特意走这一趟。”

这些日子她当尽情享受最后的闺阁时光才是,这恩实在也可以挪至成婚后,两人一道入宫时再谢,平白走这一遭,除了累人,实在没有什么旁的用处。

“贵妃平日忙碌,还要时时想着晚辈们的事,实在是慈心一片。”她微微垂下眼眸,弯起唇角,一副颇受照拂的小意模样,“拖拉至今日方才来谢,已然是十分失礼了。”

话毕她便不再开口,殿中陷入长久的沉寂,路贵妃打量着殿中侍候的人,想着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同,约是有什么旁的话要说,便就将旁人且都打发了出去。

“有话便直说罢。”

见着周边都安静了下来,她此刻才开门见山,“贵妃还能这般稳坐宫中,安享早膳,可见是还不知晓自己被养在身边的皇子算计了一回的事。”

她取出早便备好的金钗及金麒麟,递至路贵妃面前,两件金器虽不相同,可其中工艺实在有许多相似之处,每个制金器的工匠都有自己惯用的手法,在不同金器上留下的痕迹也总能找到相近之处,现下两件东西放在一起,只会看得更加清楚。

“这是何意?”

周知意将这金麒麟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知,“乔家姑娘因实在喜欢这金器,也遣人去李宅问了,李氏与此人的确早便相识,时间,甚至要早于他献钗宫中。”

此事还是乔仪顺口说了她才留心,又着人去查了才知晓的。此人在李宅住了几日,而后才攀上了北陈宫中的关系,将那金钗送到了路贵妃眼前。至于这关系从何而来,想也知晓与李杞赦脱不了干系。

这钗虽在北陈是个无关痛痒的东西,可若要细究,路贵妃难保不受牵累。皇帝能够容忍后妃觊觎后位,却未必能容忍后妃逾矩私藏皇后才能使用的各种器物,即便这些东西在北陈压根算不上逾矩。

李杞赦在朝中多年,最知皇帝的心思,这般早早布局为的是什么,实在不言而喻。

这般一比,还在与赵慎在宫中演着母子和睦戏码的路贵妃,便就显得有些蠢笨。

诚然,眼前的这位也并非真的蠢笨,只这一句便就明了,“狱中的那人尚且活着,事情究竟如何,一问便知。”

“若是能问出什么,贵妃以为二皇子还能这般沉得住气吗?”

“这样的事,终归是要查清楚才好。”赵慎如今倒是日日都来问安的,那一副恭敬的模样,实在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方才那话她心中虽信了大半,可还是想要再确认一回,“若是他并不知晓此事……”

周知意看向路贵妃,只觉她实在有些叫人看不明白。想要谋求皇位的是她,对李杞赦下手的也是她,现在心软的还是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未等周知意开口,贵妃身边的嬷嬷先且低声劝了一句,“娘娘若真是想替十三皇子争上一争,那他前边的阻碍,自然是越少越好。”

十三皇子前边的阻碍不可说不多,赵慎不过是前边最显眼的一个。皇位之争最是残酷,若是下定决心,那么清除眼前的阻碍自然也不必细究什么缘由。

嬷嬷的话说到周知意的心里,在此事上,她从不加掩饰自己的心思,“嬷嬷说得是,难道二皇子不知此事,贵妃便就要将此事轻轻揭过,继续与他母子和睦?”

路贵妃一时语塞,两指揉着额角,好半晌才回过神一般,“既是如此,还是先且将狱中那人处置了,也免得夜长梦多。”

原本对狱中那人的处置就是早早定下的,路凌霄主动接下此事,往后的事她便没再过问,现下既又有变故,那便也拖不得了。

“至于老二……”她看向周知意,眼中的探寻不言而喻,“你若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不妨直言。”

接连对李杞赦与赵慎动手并非什么聪明事,掩人耳目也好,掩耳盗铃也罢,近些日子在外人面前装得那副母慈子孝的模样,除有接受赵慎的刻意示好,想稍加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给自己一些喘息的空间外,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在有万全的计划之前,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似乎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这一问实在超乎周知意的预料,怔愣之中她甚至仔细观察了路贵妃的神情,意识到这位贵妃当真是在向自己讨教后,她才甚是不可思议地开口,“宫中皇嗣病逝,难道是什么稀奇事?”

手段实在不必太多,只要有用便好,赵慎因着上回大病一场后未能得到什么休息,身子一直算不上太好,他思虑过甚,在外要为李氏烦心,在内还要防备路贵妃,这般长久地折腾下去,绝不可能康健。

因着李氏式微,皇帝对赵慎的关注稍多了些许,但却也算不得关怀备至,“二皇子的身子弱,就连前朝都是知晓的。”

同样的事,在李杞赦的身上用过一回,便就可以在赵慎身上再用一回,宫中的御医这样多,也未必人人都是妙手,在药方中动些手脚想来也不是什么难办之事。

她说得甚是轻巧,路贵妃却想得更多。

先前对李杞赦动手之事皇帝未必不知情,不过是那时路家占着理,李杞赦也实在不受皇帝待见,她这些小伎俩才无人追究。现在再用这手段,皇帝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老二现下谨慎得很,上回之事他起了疑心,虽未能查出什么,可到底是防备着本宫,怕是不好动手。”

周知意眉头微挑,“闻听北陈盛行厌胜之术,贵妃不妨试上一试。”

家中有血战沙场之人,其家眷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据周知意所知,路家对鬼神之说很是信重,家中佛堂常年供奉着佛牌佛像,路老夫人更是风雨无阻地日日亲自扫洒供奉,颇为虔诚。

路贵妃跟在身边,即便并不精通,终归也要有些了解。闻听此言,贵妃先是变了颜色,随即呵斥出声,“休要胡言。”

似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高了,未免隔墙有耳,她又压低了声音,“此乃邪术,断不能擅用,且此事极易反噬,你怎敢宣之于口。”

“贵妃未免也太过小心了。”周知意轻笑一声,仿若并不在意,“若是害怕反噬,不当真去做便是。”

路贵妃这才明白她说的究竟是何意,若是要用厌胜之术去害人,被发觉后自是要遭受反噬,可若用这法子去栽赃,这术法做与不做便就并不十分要紧了。

这类巫术只要出现,便就可以引人猜忌,宫中最是忌惮这些邪术,只需露出一点端倪,皇帝便会下令彻查,待查到幕后之人,这术法不论是有用或是无用,那涉事之人必将被严惩。

说起来,这也算是与用金钗算计一样的法子了。

“你说的有理,同样的法子,李氏用得,怎么我便用不得。”路贵妃伸手去端矮几上的茶盏,早早凉透的茶水入喉,凉的人一汗毛竖立,神思清明不少,“只是此事还需要好好谋划,怕是急不得。”

“再过不了两月,便就是选秀的日子。”

周知意轻声提醒了一句,北陈每两岁选秀一回,虽每回都是走个过场,实际只是皇帝借着选秀的名义给朝臣们的子女赐婚,用以平衡朝堂势力的手段,可难保秀女之中没有没有皇帝中意的儿媳人选,“二皇子正是适婚的年岁,皇上即便不记得此事,朝臣也定会上书提醒。”

皇帝若是替赵慎寻到一位出身高贵的贵女为妻,再想要对他有所动作,怕就是不成了。

路贵妃微微颔首,选秀的名册早早就交了上来,她不过大略翻看一遍,也想到其中有几个十分适宜做皇子正妻,以那些贵女们的身份,若亲事能成,也实在是个不小的麻烦。

“难为你特意跑这一趟,来告知我此事。若有将来……”

“定是会有将来的。”周知意稍稍垂首,随即又抬眸看向路贵妃,“贵妃在宫中过得好,路家才能好,路家过得好,晚辈们日后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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