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巫医

选秀前半月,北陈宫中忽生变故。

这几日时气不大好,天上的雨总是说下便下的,皇帝一时兴起夜游花园,却在园中淋了雨,以至高烧不退,昏睡不醒。接连三日,宫中几乎乱成一团。

御医全数被召回宫中侍疾,就连一向不大出宫门的太后也被惊动,日日守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

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朝中官员亦如无头苍蝇一般,不过区区三日,整个北都便就要乱起来了。

“当真是无用。”太后紧皱眉头呵斥,不止是在斥责御医,也是在斥责自乱阵脚的朝臣和站在殿外,喧哗吵闹的后妃。

路贵妃站在侧边没有动作,路凌霄亦只领着人守在殿外,挡住想要入殿的后妃皇嗣。

“贵妃掌管后宫,连这些个人都挡不回去?”太后瞥向路婉,皇帝后宫之事她一向不轻易插手,与后妃们也算不上熟悉,只是路贵妃掌管后宫多年,虽小动作不断,可到底没有出过什么大的错漏。

今日殿外这样混乱的场景,若说她这贵妃无法掌控,也实在算得上是无稽之谈了。她想要自己这个太后亲赐的,一个在后宫诸人面前再次树立威势的机会,“还不快去?”

这样的小心思太后懒得与她计较,左右皇帝没有立后的打算,如今宫中即便是一人独大也并不影响大局,反倒是能少些争端。既有人愿意在后宫劳心劳力,自也没有什么不好。

路贵妃站在阶上,扫过一众精心打扮过的后妃,又看向或被抱在怀中,或是瑟缩在后的皇嗣们,“诸位姐妹今日来的好生齐全。”

“皇上风寒未愈,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诸位领着皇嗣们在此喧扰,究竟是何居心?”

“皇上病着,我等理应前来侍疾。”卢嫔手中牵着十四皇子,声音虽是娇滴滴地,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点儿也不好应答。

她是太后的远亲,卢家特意挑选了送入宫中的,平日众人看在太后的颜面上,对其多有忍让,约是因着如此,她才敢在旁人都不曾开口的当下,出言挑衅。

路贵妃原不想与她们起什么争执,走这一遭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叫外人清楚自己是得了久不理宫务的太后承认的,后宫实际的掌权之人。况且将这些人请走后,她还有更为要紧的事要做。

卢嫔见着阶上的人不说话,底气更足了几分,不依不饶地追问,“怎地这处只有贵妃姐姐能侍疾,我等便就不能侍疾了?”

“皇上偶染风寒,殿内亦有御医照料,万不到要人侍疾的地步。”她沉声斥了一句,却到底没将话说得太重,多少也是给她们在孩子们面前留了颜面,“此处有太后看顾,她老人家并不曾令人前来侍疾,本宫亦是多番着人告知诸位姐妹,皇上需要静养。”

“诸位非但不肯离去,竟还将皇嗣们都腾挪到此处来,在宫中日夜喧哗不止,这是存心,不想让皇上安生养病吗?”

搬出太后是为了震慑后宫,也是刻意透露自己虽只在贵妃之位,但却得了准许,在行皇后之权责。后宫生活的这些妃嫔,未出阁前亦得家中精心教养,听话知音,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此刻再要等下去,便就是白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世家出身的后妃们最先离去,原本她们便就是前来探听消息的,现下既已知晓探听不到,倒还不如回宫歇着。一众人中,有这样三两位位分高的先行离开,便也就有心中惶惑,摇摆不定的人有样学样,顺势一道离去。

待眼前的人少了大半,路贵妃才又问迟迟不肯离去的卢嫔,“卢嫔位列九嫔,这位分也算得上是高了,既是如此,也当做好诸位姐妹的表率才是,现下这般不知礼数地待在此处,究竟是何意?”

“妹妹不过是想领着皇嗣见上皇上一面。”她悄悄用寸长的指甲,狠狠掐在十四皇子稚嫩的手心,年幼的孩子哪里忍得这样的痛,登时张口,嚎啕大哭起来,“十四皇子就不见父皇,实在是挂念得很。”

“前朝事忙,后宫皇嗣十天半月见不上皇上一面都是寻常,从前倒未见十四皇子这般孺慕。”路贵妃冷笑一声,说出口的话已经不甚客气,“外间风大,未免皇嗣吞了冷风,妹妹还是早些带着十四皇子先回去罢。”

“来人,送诸位皇嗣后妃回宫。”

旁人听着这话,也不真等着守在此处的侍卫来请,纷纷转身要走。唯有卢嫔立在原处,看着路贵妃半晌没有动作,路凌霄上前一步,看似恭敬地低声道,“请十四皇子回宫。”

路凌霄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从前身无一职时,宫中皇嗣也大多怵他。现下十四皇子瞧着他,本能地向后瑟缩一步,到底还是孩子,面上的神情不加掩饰,卢嫔此刻的神情也实在不大好。

若是当真被人押回宫中,那便算得上是颜面尽失了,卢嫔弯下身子,将抽噎不止的孩子抱入怀中,回身恨恨瞪上路贵妃一眼,愤而离去。

待人走了个干净,路贵妃才重回殿中,此刻她倒是眉心舒展,一点儿也不为方才的事而生气,北陈宫中若全都是卢嫔那样的人,她才要高兴。

……

皇帝仍在昏睡,跪了满殿的御医束手无策,稍打眼一瞧,地上还摔着一只茶盏。

太后听见她回来的声音,连眼都不抬,一心只看着病榻上的皇帝。

许久,终于有一跪得稍近些的御医,在路贵妃的示意下,低声开口,颤抖的话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臣以为,若是连御医们都没有法子,或许,或许也该请巫医们前来诊脉。”

他所说的巫医,自然不是寻常的巫医,而是在宫中名录册子上记录过的,曾做过巫师的巫医。赵陈是盛行过一段时间巫术的,立国的慧帝晚年沉迷巫术,宫中便养了许多巫师,上行下效,整个北都都曾以巫师为尊。

慧帝醉心巫术,信重巫师,就连朝政也可以交由巫师们掌管,时间长了,宫中的这些巫师便就滋生出旁的心思来,代管朝政还不够,还想着要自己去做整个北陈的主。

前朝对此事不满的臣子,被养在后宫的巫师以各种手段除去,北陈朝廷乌烟瘴气了好一段时日,幸而没过多久,慧帝便因病薨逝。

新帝登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联合前朝武将,将把持朝政的巫师尽数抓获处死。未免重蹈覆辙,朝中下令,凡国中以巫术为生者,皆需自行前往府衙,由府衙统一登记造册,重新教授生存之道。限时不到者,皆以叛国罪论处。

修习巫术本就要习医术,只不过他们行医的手段与寻常大夫不大一样,一向少有主动医人的,登记造册之后,巫师们也多半以行医为生,都城之中的百姓偶有难愈的病症,也都会求至巫医那处。

现在这便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为了皇帝的身子,太后自然是愿意将所有的办法都试上一试,只是北陈朝野忌惮巫术已经到了连听都没法听的地步,若是开口找寻巫医,难免朝野动荡。

“贵妃以为如何?”

这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示意她主动开口请求延请巫医。现下殿中几乎全部人的耳朵都直至直竖起,在等待着她的回话。

“妾以为,只要是为了皇上的身子好,什么法子都应当试一试。”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儿犹豫,太后虽是满意,心中也难免震惊。

路贵妃垂着头,双手藏于衣袖之下,这几乎就是一场必将路家推上风口浪尖的赌局,许久之后,太后才叹了一口气,“就按贵妃的意思去办。”

宫中召见巫医并非难事,只不过是要向户部讨要户籍册子,稍费些周折罢了。只是召来的巫医尚未到场,外间听闻风声的朝臣便先且动了起来。

北陈的言官并不算多,只是闻风而动的并不只是言官而已。

宫外聚集了许多朝臣,未免引起动荡,太后倒是下令将人全数请入宫城之内,只是不许他们踏入皇帝的寝殿一步,大半的朝臣聚集在殿外,吵嚷着巫术乃祸国之源,声称路贵妃居心叵测,要乱北陈根基,更有甚者以自戕为胁,要面见太后。

这乱象是早便预见的,外面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路贵妃依旧声线平稳,“太后,妾以为这般吵嚷有碍皇上养病,不妨,让凌霄出气瞧瞧。”

太后斜睨路贵妃一眼,心中明了叫路凌霄这样带着佩剑的禁军前往,不见血怕是平不了外间的吵嚷,可现下既已着人去召了巫医,便也没有旁的更好的法子。

“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太后收回钉在她身上的目光,缓声吩咐了一句叫御医一道前去,“外间都是些年岁大了的朝臣,思想老旧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有的,要好生劝导,万不能将事情闹大。”

“是,那孩子一向有分寸,定会加倍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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