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屋

“你想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谢星河听到沈雁秋的声音,立时一惊,药瓶从手上跌落,在地上滚几圈。他立即将衣服穿好,踌躇一会,解释道:“徒儿本来想和师父说的,可,丢了师父的脸,徒儿怕师父会不愿见到我。”他垂眸,继续道:“他们都说像徒儿这样生性愚钝的人,不配当师父的徒弟。”

“你若想替你父母报仇,作甚要理那些流言蜚语,不把心思放在学武上?”

岂料谢星河听这番话更难过,他道:“哪次练功,我不是认认真真,将师父教的一招一式记在脑中,偏偏我悟性低,学来学去那么久,也只比普通人强上一些。”

沈雁秋哑然,她听家仆说,半夜经常能见着谢星河在武场,他的确不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如果不是想报仇,他或许会安安稳稳的在村里,像他父亲一样教书,不必吃这些苦。

谢星河见沈雁秋踢掉地上的药瓶,脸色莫名道:“你这药从哪买的?一会我让人送最好的药过来。”她走至身侧,手搭上他的肩,软声安慰道:“以后有事尽管同师父说,无论现在如何,将来如何,你都是我沈雁秋唯一的徒弟。”

谢星河闻言心中一动,方才诸多波澜皆如静水,肩头相贴之处传来热意,他仰头与沈雁秋相视,她低眉浅笑,楚楚动人的眼正专注的看他。

谢星河顿觉口干舌燥,他率先移开眼,不敢与其对视,嘴上胡乱说着话:“那个前辈,我第二天去寻他,他已不再那儿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还有那晚上的男人,也不知我与他有什么仇怨…”

沈雁秋道:“那个男人应是凉州江家江公子的亲信江琴,沈家与江家素来交好,我又与江公子青梅竹马,情同兄妹,他定是有什么缘由,才会对你下手。待我把他寻过来,向你好好赔罪,此事可否就此揭过?”

她吐息喷在谢星河耳后,他觉有些痒,手摸一下耳垂,又快速离开,原本模糊的脑袋却一点点清醒。

谢星河道:“赔罪?”

沈雁秋道:“是,给江家一个面子又何妨?”

谢星河胸口蓦然酸涩,那人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几次都下毒手,若不是那天前辈出手相救,今日他又怎能与师父相见?师父竟然只要那人赔罪便了事?

江公子又是谁?

谢星河对待仇人一向心狠手辣,陆九这几年被关在地牢已奄奄一息,不成人样。

他静默片刻,低声道:“那便依师父所言。”千般委屈不得说,只得郁结于心,如鲠在喉。

师父这次难得坐下来同他说了些关怀的话,平时只要得师父一句话,他便能开心许久,现在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谢星河坐了很久,小黑在后头吱吱叫,见他没反应,便用手扯他的袖子,又跳到桌子上不解的看他。

谢星河轻轻抚着小黑的头,柔声道:“饿了自己去吃东西,想玩自己去外头转几圈,天冷,莫要太迟回家。”

他拿一把纸伞去沈家庭院散心,路上碰见几个家仆,他忍不住问起江家之事。

其中一名仆人告诉他,庄主和江公子感情深厚,沈老庄主还在时本要将庄主和江公子指腹为婚,后来因种种原因不了了之,便是老庄主和夫人离世后,江公子也经常与其父前来探望,在庄主五六岁时,江公子还常常带庄主到后山去玩,后来江公子大病一场,身体不如从前,两家走动才没这么频繁。

又有一名仆人说,江公子面如冠玉,文武双全,二十有一武功便登峰造极。

还有人说,听闻这次庄主外出游历,便是与江公子相携游街。

谢星河听他们左一句江公子,右一句江公子,心内早已升起烦躁,再听闻最后一句,连忙急声道:“他与师父相携游街?你可莫要乱说话。”

几名家仆都信誓旦旦道:“千真万确,上回庄主自己也提及此事。”

霎那,烦躁顿时化作敌意,他眼前立时浮现师父与那江公子谈笑风生的样子,想想便觉说不出的苦涩。

他在师父心中,果真十分重要。

也是,他们从小相识,而自己不过三年前才遇见师父。

就算他与师父有男女之情,又和自己有何干系?师父迟早会成亲,自己迟早得恭恭敬敬喊另一个男人一声“师爹”,再看他们出入成双。

那几名仆人却见谢星河攥着伞柄的指节发白,面容冷若冰霜,俱低头不敢言语,面前许久都无动静,等他们再抬头时,面前已空无一人。

谢星河失魂落魄在后山走着,他撑着的纸伞已经歪斜,一侧的雪扬扬洒洒落在肩上,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再回神时,青松重重叠叠,密密层层将他环绕,他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天也渐渐暗下来,雪越来越大。他冷得微微发抖,走了一条较为开阔的路,哪知走了三柱香的功夫依然找不到出口,周围的景色全无变化。

谢星河下意识想摸腰间的佩剑,那里空空如也。他曾听师父讲过,江湖流传的奇门遁甲术布阵可迷惑敌人,将其困入其中,威力强者还可呼风唤雨,玄之又玄。

谢星河眼前有三条路,每一条路皆是雪覆青松,遮天蔽日。

他毕竟是重生过的人,冷静的扫过三条路,没有再轻举妄动。

教他书的白先生也曾说过奇门遁甲术,他把那番话在脑海回想一遍:三路迷掉时,天罡随于孟仲,两比喻觉患上日辰,阁下以规谋,路逢三叉不知何道吉,以正时占,天罡加孟左道通,加季右道通,加仲中道通,此下出军大捷,所求必遂。若逢两比喻路,日干吉者左道通,辰支爻吉者右道通也。如七月申时占,以巳将加地皮申上起顺数,辰时天罡在地皮未上,未爲季左道通,余仿此。子午卯酉四仲,寅申巳亥爲四孟,辰戌丑未爲四时。

谢星河依言所行,果见其路有些不同,再走一柱香,青松散去,风雪微小,眼前豁然开朗,远方雪地上一处破损的木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这儿怎么还有人住?

谢星河走到门口,高声问:“请问这儿住着沈家哪位前辈?晚辈是庄主沈雁秋弟子谢星河。”

里头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谢星河又问几声,见此处不像有人住,便上前推开木门,木门甫一推开,一股霉味扑面涌入鼻端,呛得他打了两个喷嚏。他屏息走进里面,里面只摆着一张木桌,一张木床,还有一堆凌乱的石头篝火。

木桌上堆着几本泛黄的书,谢星河随意翻了翻,从书页里掉出两张皱巴巴的信纸,他展开来看,信上只有一句话——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另一张纸上写着——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落款人沈义淇。

字迹一笔一划要穿透纸背,似无穷无尽相思无人诉说,无处宣泄。

谢星河将信纸小心翼翼折好,再夹入书中。

床上被褥凌乱,谢星河将其翻开,赫然发现背面全是斑驳血迹,触目惊心。

这里究竟发生何事?

谢星河眼尖,瞧见枕头下面鼓起一块小木板,他伸手进去摸,那木板忽然自己弹起来,露出一处暗格。

暗格里有一张纸,纸上字迹潦草,谢星河初看一头雾水,以为又是情书,认真看了半晌,忽而发现信里提及沈家剑术鞭法,以及一套师父从未教过他的内功心法,他陡然一惊,慌忙将纸重新放入暗格盖好,又用被子枕头盖住,却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方才,是不是在偷看沈家秘法?

这若是说出去,便是重罪。

谢星河使劲晃脑袋,想把所记之法统统忘掉,也不知是那纸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越想忘记便记得越清晰,心法口诀在脑海里不断回荡,他猛然起身冲出去匆匆跑下山,仿佛身后有鬼怪在追赶。

谢星河回去便猛读诗书,企图将心法压下去,小黑在房中四处捣乱,地上全是它扔下的瓜果皮屑,谢星河恼它几句,把地上打扫干净,渐渐的平息下来。

他躺在床上困意渐浓,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梦里却发现自己仍身处木屋,他看见师父站在他面前,身旁还有几个人,用一种他从没看过的,鄙夷、厌恶的目光看他。

师父……

师父冷声说:“你居心叵测,竟敢偷看沈家秘法,我就当从没你这个徒弟,从此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他拼命的想摇头,想说话,却口不能言,动弹不得,身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牵起师父的手,师父对他柔情一笑,两人十指相扣,谢星河看着他们二人将他丢弃于此,头也不回的走了,头一回知道心如刀割是何滋味。

醒来时夜半三更,他浑身都是汗水,胸口仍难受的厉害,他爬起来,才发现小黑睡眼朦胧蹲在床头看他,见他看过来,吱吱几声。

原来是梦而已。

他拍拍小黑的头,看着它重新躺下,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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