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红线(十一)

“怎得突然下起雪来了?”

齐瑾皱眉,再次打开窗户往外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底下争执吵闹的人群,落雪在他掌心融化,一点微凉转瞬即逝。

黑天死寂,不见半抹烛影星光。

他扭头看向梁竟则,可那人并未给他半个眼神,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目无神地望着某个方向。

齐瑾不爽的‘啧’了一声,有种微妙的烦躁,他这般气定神闲的轻松模样,倒衬的自己焦躁的如同傻子一般。

那点微妙的心理被放大,齐瑾暗自咂摸着,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怪异。

他竟将梁竟则当成了自己的盟友。

齐瑾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梁竟则,皱着眉抿着嘴,面上的嫌弃毫不掩饰,心想:自己为何会将这样不着调的人当做自己的盟友?

论武功比不上小风,论聪慧比不上刘湘玉,也绝没有刘瑾瑜那样的好名声。

那是为什么?

至此距他们相识不过半日。

齐瑾头疼的捏了捏脑袋,他齐瑾随手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扔过去,不耐烦地喊了两声。

玉佩砸到梁竟则的腿上,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又捡起嘴边的笑,好像清醒了过来。

“赵兄好大的力气。”梁竟则掂了掂手中的玉佩,朝着齐瑾的方向还了回去,而后站起身。

懒散的样子像没骨头似的往那边挪了两步,说:“这样值钱的玩意我可不敢要。”

齐瑾冷笑一声,“你方才又在发什么愣,不曾听闻梁大人的儿子是个傻子。”

“赵兄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梁竟则笑着打开窗户,不等齐瑾说话,又接道:“我知道了,或许是我们前世有缘,做了几世挚友,又或者是我承了你的什么情,现下该还债了。”

“想来这样调戏人的话,你定是跟不少人说过。”齐瑾面无表情地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骂道:“浪荡。”

梁竟则憋着笑,看着他意有所指:“跟我一个故友学的,却是没想到他如今这样不近人情了。”

不待齐瑾说话,他又正经道:“公子,时间不多了啊。”

“你是说花魁要出来了?”

“是啊。”

梁竟则叹息着,语气似乎也有些遗憾,他伸手接了一捧雪,然后合上了整扇窗户,将他们与这些醉生梦死瘫倒了一地的大臣关在一处。

空气停滞不前,变得稀薄。

依稀间,齐瑾听到了琵琶声,还有女子的吟唱。那歌声哀婉凄清,像是在控诉着什么,令闻者落泪。

齐瑾面无表情的擦掉脸上的泪水,转头却见梁竟则丝毫不受影响。

似有所感,梁竟则懒散的靠在窗台上,笑的玩世不恭:“斋月楼里曾有一花魁,弹得一手好琴,令至情至性者落泪。”

“可惜了,我听不懂。”

“你不通音律?”

梁竟则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冷漠无情。”

齐瑾再次抹了把泪水:... ...

琵琶声止,梁竟则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又说:“赵公子,如果结局依旧不如意,你还会忘了我。”

“还?”

齐瑾皱眉。

梁竟则疑神疑鬼的,实在忧思过重。

然而齐瑾却是百分百信任他哥的。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皇上定能将这事解决的。”

齐瑾信誓旦旦,又惹的梁竟则发笑,对着眼前这个尚且称得上单纯的少年帝王,梁竟则终归说不了什么。

眼见他这幅有口难言的模样,齐瑾又忍不住了,他不耐烦的转着桌子上的茶盏,又问:“我为何会忘了你,可是出了这幻境我们的记忆就会被清除?”

梁竟则抽抽嘴角:“倒也没那么大本事。”

“我有一旧友,可惜见面不识。”

梁竟则话说一半,那双含笑的眼睛却不眨地盯着齐瑾,仿佛是他成了什么不讲情义的罪人一般。

“那就算不上是感情多深厚的友人,还是趁早各奔东西的好。”

“可我承了他的恩情,答应他的事还未完成,”梁竟则看着他,毫不掩饰道:“他临死前求我救他哥。”

齐瑾想了想,问:“他哥犯法了要找你求情?”

梁竟则被逗笑了,回道:“不是,只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

“竟有如此猖狂之事,你可有将此事对刘湘玉说过?”

“说过。”

齐瑾总觉得他的眼神透过自己再看向别的人,那副表情就像自己是他那贵人多忘事的朋友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待久的缘故,梁竟则总是昏昏欲睡的,他沉默间便同那些人一样倒在桌子上,任凭齐瑾如何叫也醒不了。

断断续续的琵琶声又传了过来,放眼望去,只有齐瑾一人尚且保持清醒,他看了看梁竟则,将自己袖中的匕首放在他的怀里,然后转身离开。

赵无名对这些宴会无甚兴趣,他被齐瑾扯来,行礼落座之后只觉得昏昏欲睡。

此次豊国来访,不巧的是公主辛朗颂格心疾突发,便被遣送回国了。齐临生颇为遗憾的叹息两声,言语间表达了对公主的担忧,在看到王子曲布之后又亮了眼睛。

齐瑾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他暗搓搓的靠近赵无名,小声道:“哥,父皇该不会想着给这王子指亲吧?”

齐临生近来热衷于当红娘,每月都要举办场宫宴,结束后还要问齐瑾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齐瑾十分郁闷,又听到他父皇拐弯抹角的问:“那你哥呢?”

“他没来。”

皇帝沉默片刻,自我和解道:“算了,随他吧。”

齐瑾多想也说一句,也随随他不行吗。

然而被支配的恐惧令他躲过了皇帝的眼神,他忍不住抱住赵无名的胳膊,说:“天杀的,父皇该不会想把这王子许给我吧?”

“我可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像母后这样的女子。”

赵无名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抽出自己的胳膊,默默离他远了点。

“听说曲布王子是豊国第一聪明人,不仅仪表堂堂,貌比潘安,就连这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

齐瑾提心吊胆。

曲布上前,一手贴胸屈膝下跪,脊梁却挺直着看向皇帝,脆生生笑道:“小臣惶恐,不过是些夸大罢了。”

齐瑾瞅他一眼,冲他哥小声哼哼:“我看他一点都不惶恐。”

“小臣听闻太子殿下聪慧非常,才高八斗,不知可有幸以文会友,切磋一番?”

赵无名头都没有抬一下。

齐临生呵呵笑两声,“王子可有婚否?”

“并未。”

“那正好,后日赏花诗会,来者皆是我朝的青年才俊,曲布殿下可切磋个够,若拔得头筹,朕另有奖励。”

齐瑾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可让二皇子带着殿下到京都各处玩乐一番。”

曲布有种被安排的迷茫感,他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握着拨浪鼓,身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皇子看上去有些生气。

脾气这般不好,还不如太子殿下呢。

“为何齐璟不跟我们一起出来玩?”

“他?”齐瑾冷哼一声,不爽道:“他估计在冷宫躲清闲呢。”

“你跟齐璟的性子差这么多吗,我跟我妹妹也是双生子,但也没你们这么天南地北。”

曲布的中原话说的不利索,齐瑾听着难受,眼下更是烦躁。

两国联姻,豊国有心将他们的公主嫁过来,并表示愿意同大祈结百年之好,而联姻的人选必须是皇帝的嫡子。

也就是双子之一。

豊国属意人选是齐璟。

齐瑾不胜其扰,连带着对曲布也没什么好脸色。

冷宫凄清,赵无名匆匆赶来时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神影,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不经意的一眼对视让他的步子也慢了片刻。

赵无名想要说些什么,那双眼睛的主人却扭头离去。

而后过了两秒,她转身,瞪大了眼睛,唇边溢出惊喜的笑。

刘湘玉向他奔来。

赵无名张开手臂接住她,回忆起那日的棋局。

“齐璟,你可以将这里当成你原本的人生,如果你将一切都改变了,那么未来也会改变。”

二子对峙,竟分不出那边更占上风。

赵无名的手微微颤抖,“何解?”

“重得圆满,这本来就是你的结局。”梁竟则看向他,“如果这次你还是杀了刘湘玉,那你们之间的缘分便会彻底断了,你依旧逃脱不了短命的诅咒,大祈也会消失。”

“对于你们这些人而言,我们算什么?蝼蚁,木偶,又或者是你们手里完成任务的工具,甚至我们自以为的身份和认知也是被赋予的?”

梁竟则想了想,真诚又残忍地说道:“对。”

“我曾经想要毁灭这个小世界,然后我就能出去了,虽然会受点伤,但结果总是好的。”

他陷入了回忆,将自己那份名为惊诧的恻隐之心剖析而来。

“我的灵魂曾附着在一名早夭的孩童体内,他的父母悉心照料我数十年,因着那边的口味习惯,他们总爱在菜里放很多辣椒,我起初并不能吃辣。”

“可我现在会下意识地往菜里放些辣椒。”

赵无名的笑很苦,他说他是‘虚伪的圣人,假惺惺的慈悲和真心实意的自私。’

梁竟则并没有否定。

“除此之外,你的弟弟齐瑾救过我一命,我还未还他恩情。”梁竟则对上赵无名疑惑的眼神,笑道:“他用他自己的往生求我救你。”

赵无名呼吸一滞,捏碎了手中的棋子,他沉默不语间又听到梁竟则说:“所以往后的这几世,都没有他。”

他似乎听懂了梁竟则的提醒,隐晦难懂的提示让他知晓了什么,似乎有一张大网将他捆住,呼吸不上来。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说:“所以,这才是第一次。”

“初识,原原本本属于你的世界。”

风声停滞,万物皆归于寂静,梁竟则说的更加直白:“在成为刘湘玉之前,她将次次死在你的手里。”

“所以,救我弟弟的方法就是在她成为刘湘玉之前杀了她。”

“可是,我弟弟是要活的,刘湘玉也不能死。”

“所以...”

赵无名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忽然轻笑一声,手腕翻转间用袖中的碎片划破了对面人的喉咙。

“你去死好不好?”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赵无名笑的癫狂,充红的眼睛满是玩味的盯着他,叫道:“刘、安、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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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装后掰弯了黑莲花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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