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刘安珩?”
眼前的医生忽然变了样子,刘湘玉在他的注视下乖乖吃了药,迷蒙之间似乎看到了医生胸牌上的名字。
刘湘玉转头凝视窗外,有几只乌鸦停靠,冲她不怀好意地嘶叫。
“天黑的真快。”刘湘玉平静的从抽屉里拿出剪刀。
“病人是有什么问题吗?”医生不断向前,语气是完全的不在意,直到那把剪刀抵住了他的胸口。
医生顺势停住了脚步。
“没什么问题。”刘湘玉用那把剪刀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神色冷淡。
她瞥了眼一旁的张柔,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希望她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走廊里的病人和护士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盯着刘湘玉。
“可是病人看上去很糟糕哦。”医生促狭一笑,似是妥协般地举着手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清朗如水:“或许,你需要一个针对性的治疗。”
医生冲刘湘玉眨了眨眼睛,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张柔。
“病人的母亲也来啦,似乎是许久没见到了。”
女人的脸上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她对二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只专注地削着苹果,苹果皮长长一圈,中间没有断的痕迹。她咧起嘴角笑了笑,森白的牙齿啃了一口苹果,十分缓慢地咀嚼着。
医生又说:“你该听话不是吗,病好之后就能回去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她啃噬的声音。
张柔吃了一半停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施舍似地将目光放在了刘湘玉身上。她举着吃剩的半块苹果,有些难为情地朝她笑着:“说好了给你削苹果的,我怎么给吃了。”
刘湘玉始终皱着眉,心底的不安呼之欲出。
她哑着嗓子,慢慢的说:“可我不爱吃苹果。”
“不对,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张柔态度肯定,然后又挑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机械似地削起来,举着那颗完整的苹果,叫她:“安安。”
医生笑出声。
“安安,你最喜欢吃苹果了。”
刘湘玉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微不可查的颤抖着,半蹲在地上将双手放在张柔的膝盖上,只觉得喉咙里干涩非常,每吐一个字都像吞了刀子似地刺痛。
“你叫我什么?”
“安安,吃苹果吗?”
于是刘湘玉换了种说法:“你的孩子...叫什么?”
“刘安珩。”张柔自顾自地说着,她抚摸着刘湘玉的头顶,像天下所有的慈母那样充满了希冀和温柔。
“这可是个好名字呢,君子如玉,十方平安。”
“珩就是玉的意思。”
外面的阳光很暖,张柔往她手里塞了个苹果,絮絮叨叨地说起陈年往事。
刘湘玉拿在手里却觉得有千万斤重,分明是那样暖和的天气,她却如坠冰窟。
半晌,她将那苹果放在桌子上,平静道:“我是刘湘玉。”
“我一直是刘湘玉。”
她唱着独角戏,去看向那罪魁祸首:“这也是梦吗?”
阳光躲在他的身后,医生站在阴影里,睥睨一切的眼神隐隐兴奋,又像是大发慈悲的猎人在陪她玩一场猫鼠游戏。
“不是哦,”医生满脸笑意,“这是我的世界。”
他在看一件令他满意的,独一无二的作品。
刘湘玉缄默不语,一双眼睛沉静如水,无悲无喜。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
医生抓住她的手使两人的距离更近一步,并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摩挲着刘湘玉的手腕,在她的伤疤处细细描绘。
刘湘玉举起剪刀,毫不犹豫地刺过去,医生闪躲开来,认输一样往后退了几步,叹息道:“你一直想杀了我。”
刘湘玉对于这个问题不作回答,反而问道:“张柔是你的母亲吗?”
注意到她称呼的转变,医生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母亲是什么感觉?”
他戴着口罩,只留下一双含笑的眼睛注视着刘湘玉,他不明所以的笑着,脖颈处忽然喷出鲜血,而后染红了身上的白大褂。
“我早就死了。”
刘湘玉闭了闭眼,心中竟有些酸涩。
墙皮脱落,四周的护士病人变成了矮矮的坟墓,刺目的白炽灯逐渐变得黯淡,光晕消散在黑暗里向远处飘去,高高挂起,变成了头顶的一轮月。
棺材里,刘湘玉猛地睁开眼睛,于冷汗涔涔中爬了出来,她大口呼吸着,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
南疆,这里是南疆。
刘湘玉想:她应该去找赵无名。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此刻竟有些分不清是灵魂困在了这幅躯壳中,还是沉睡的灵魂终于苏醒。
她只觉皮肉疼的厉害。
惨淡的月光透过沉沉云霭掉在了满地的落叶上,寒鸦四起,乌压压的从半空掠过,栖息停靠在那棵古树上。
红绸上的木牌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湘玉累的瘫到在树旁,她看向自己的四肢,都有过缝合的痕迹,她又摸向自己的背部,一条长长的,凸起的疤痕自后颈一直延伸到尾骨。
比起正常人的身体,这更像被分解后缝合起来的尸体。
“你终于醒了。”
刘湘玉循声望去,看到了同样身着婚服的少年,他带着一张脸谱面具,之前在梦中也看不清的那张脸被遮的严实。
“医生。”刘湘玉说:“你的面具很丑,不知是何人画的。”
但刘湘玉并不想知道,刘安珩也没打算说。
“这也是你的世界吗?”
“不,这是你的世界。”
刘安珩似乎在笑,飞扬的高马尾也展现了其主人的兴奋,他毫不在意地抹去自己脖子上的血迹,伸手抚过琴弦,说:“我教你弹琴吧。”
刘湘玉望着他:“我并非琴师,缘何学琴?”
刘安珩一怔,又听见她问:“你将我如此打扮,可是要同我成婚?”
刘湘玉的语气说不上是嘲弄还是什么,她只觉得实在新鲜,便充满恶意地不断刺激这人:“还是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将自己的心上人杀了之后来了个移魂换体?”
“可惜了,我也不喜欢你。”
刘安珩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等你记起来就好了,你只是暂时忘了。”
刘湘玉敛了笑,一字一句道:“若你我之间真的有什么故事,那也定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你应该庆幸我如今什么都记不得。”
“不然... ...”
“不然你会说出更多难听的话语,又或者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刘安珩笑着搭茬,指了指她身上缝合过的疤痕,示意她瞧:“可惜,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缝合过的痕迹消失不见,只有五脏六腑还在隐隐作痛。
“满娘,你是属于我的。”
小船摇晃,湖底的鲤鱼跃上来又掉下去,在接天莲叶的深处,也曾有个少年这样说过。
他躺在船上,一片悠然自得的样子,用撒娇般的语气黏糊道:“满娘,我们很快就能成亲了,成亲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女子笑着为他擦去了脸上的水滴,浓情蜜意时也曾回应道:“嗯,我是属于你的。”
思绪回笼,刘湘玉的心底却泛不起半点涟漪,她看着刘安珩,终于想起了什么。
但她不是满娘。
于是她片刻不迟地冷漠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找错人了。”
刘安珩却固执的说是她忘记了。
他胜券在握,并争执这个答案,便放松了身子倚靠在树上,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一直到戛然而止的十八岁,在此之前,刘湘玉经历的都是他的人生。
满娘身死魂消,刘安珩却因得这份执念不肯离开,所以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找寻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想复刻自己的来时路,教满娘同他一样成为那不死不灭的异世人。
刘安珩颠倒的语序没有丝毫逻辑,但困扰刘湘玉许久的问题却被她终于被搞懂了。
为什么她会穿越到大祈,为什么她会被绑定系统,为什么她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任务。
所以那不是刘湘玉第一次来大祈,她与赵无名的初见也并不是初见。
如果此刻才是开始呢?
刘湘玉口舌发干,被自己这疯魔的猜想弄得发笑,任凭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也是一片云淡风轻。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如果能在这里结束呢?
刘湘玉并不敢笃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可她依旧忍不住对刘安珩的计划拍掌叫绝。
真聪明啊。
可是... ...
刘安珩并不是齐隐,而爱他的满娘也已经死了。
所以他之后见过的所有与之相似的女子都不是满娘,到头来作茧自缚的只有他自己。
他是个穷途末路的赌鬼。
但刘湘玉不愿意做棋盘上的子,她迫切地想见到赵无名。
刘安珩讲的兴奋,他划过自己颈上的伤口,言语中不见丝毫痛苦,转而问道:“满娘,你猜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认出那不是那海桑的?”
巫岷被这冲天的血腥味熏得脑袋疼,他认命的擦拭着地板上残留的血迹,在听完了起因结果之后不由好奇地问道。
赵无名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卖关子道:“你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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