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皇帝开始不事早朝，整日把自己关在养心殿里，在床边置上一方小桌子，在那批奏折，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日复一日等待那个消失的人回来。
他果然是精怪吗？还是神仙？
是不是哪里受了委屈，才要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去。
是不是他太过无趣，是不是他不肯对汀汀和周砚的事情视而不见？
是不是他不能随时陪在汀汀身边？
心脏好像空了一块，他有时批着奏折，就会发起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而沉默，泪水滑落，然后滴在桌案上。
几个月过去，他开始找巫师做法。
送走一个又一个，失望一次又一次。
终于，南疆的巫师带来一种方法可以招魂。
不过是每日一碗心头血而已，能再见到汀汀就好。
他开始虚弱下来，看见镜子里那张瘦骨嶙峋，丑陋不堪的脸时，又感到莫大的恐慌：汀汀就算回来，也会厌恶他了吧。
于是他开始逼着自己吃饭，然后干呕。
一年又一年过去。
听说当年的新科状元疯了，剃度出家。
龚宇在日复一日的思念和痛苦中，将自己囚禁在这方圆之地，他不敢上床睡觉，只是跪坐在榻旁，伏在床沿，害怕自己的动作会惊扰什么。
也只有在梦境里，他能看到汀汀一眼，却从来都只是初见那个惊慌的眼神。
他是不是吓到汀汀了，所以汀汀才不肯来见他。
所以汀汀才会抛弃他。
他赎罪好不好。
好不好。
十三，
不知道过去几年。
半梦半醒间，他终于看见床上的背影。
纤细而安静地，平稳地呼吸。
龚宇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这般静静看着，不敢动作，害怕惊扰到，一个梦也不准他看见了。
十四，
也许是三次，也许是四次。
那天，龚宇小心翼翼地伸手，碰到汀汀的指尖，是细腻而温热的，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大颗大颗的泪珠染湿地毯。
他靠着床沿，泣不成声。
汀汀回来看他了。
他得到了神的眷顾。
十五，
汀栀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不在房子里，有点眼熟。
翻个身，被吓了一跳。
看上半天，才从那人的五官中，模模糊糊看出来一个影子：“龚宇？”
龚宇只是笑，点头，声音嘶哑，有点难听，他可能也发现了，就只说了一个字：“嗯。”
他怎么又到这来了。
汀栀爬起来，室内很昏暗，他闻到一种淡淡的铁锈味。
“饿了吗？”龚宇缓慢地站起来——他的腿因为长期不走路，有点变形，已经不好看了，他这些天一直在练习，只看走姿的话，出了有些缓慢，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我抱你过去？”
他只是请求地看着汀栀，并不做过多的动作。
“御膳房最近研究出来很多新鲜玩意，汀汀去看看罢。”
好像有一把带锈的刀，缓慢地割他的肉。
他的笑带上一点凄然：“不骗你，很好玩的。”
汀栀觉得这人不对劲：“嗯。”
笑意深了些，龚宇小心地将他抱起来，缓慢地朝外面走，护着汀栀后颈的手有些细微颤抖。
龚宇没吃什么，全程都在服侍汀栀，只是温柔地笑，仿佛满足得不得了：“戏班最新排了几出戏，杂技也练了新的，还有很多新玩意，或者我们待会可以去宫外玩，看汀汀的。”
“都可以。”
怎么样都行，呆的久一点吧，就当可怜可怜他。
“嗯……也行。”
于是汀栀在这住下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之前，是的，汀栀在现代不过呆了几个月，这边已经几年过去了。
汀栀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看见什么好看的男人，多看几眼，龚宇也只会虚虚地抱住他：“汀汀喜欢他么？”
“我把他调到汀汀身边好不好？”
以前，汀栀要是对那个男的有兴趣，龚宇就会吃闷醋，然后暗戳戳把那人解决掉，比如周砚，这俩可以说是斗智斗勇。
所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汀汀喜欢就好。”
无论什么东西，无论是谁，能把汀汀留下就好。
他能日日看着汀汀，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十六，
汀栀怀疑这人进修了房，中术。
是真舒服啊。
清理完，汀栀躺在龚宇的怀里，听见对方问：“汀汀是神仙吗？”
“不是啊。”
“那汀汀是哪里的人呢？”
“嗯……我来自未来？很久很久之后的世界。”
“那个世界一定很好吧。”
“当然啦，有好多很好玩的东西……”
“那汀汀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嗯……玩几天吧。”
“好。”
龚宇又开始慢慢吻他，从耳后一直到下颚，然后轻轻地蹭：“以后汀汀时常回来看看好不好。”
“这个世界也很有意思的。”
汀栀哪还注意得到他在说什么，只能胡乱地应声，然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十七，
汀汀回家了。
于是龚宇又开始每日在床边等，不过这次情况要好很多，起码，汀汀会回来的。
他开始搜罗一些天南地北的有趣玩意，甚至开始留意汀汀可能会喜欢的男人。
收集一切能把汀汀留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哪怕是多待上一会，多待一会也好。
十八，
汀栀开始的时候记得和龚宇的约定，隔两三天就会回来看看他，然后被带着玩各种东西，有时候会偶遇其他的男人，就会多留几天。
龚宇像小狗一样，每次都在床边等他。
眼巴巴的，看见他的时候，眼里会有笑意。
很温柔的笑意。
但是龚宇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好看了，所以汀栀也没什么大的感触。
十九，
这次，龚宇和汀栀亲热的时候，发现他背后密密麻麻的吻痕，很张扬，明晃晃地彰显他的存在感。
如果是这个世界其他男人的，龚宇不会产生什么别的情绪，但是这不是，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龚宇很害怕，怕到浑身发抖，他冰凉的吻落到后颈那小块凸起的骨头上，轻轻地问：“汀汀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汀栀迷迷糊糊地，想起来：“我交男朋友了。”
龚宇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慢慢解开汀栀的里裤，然后跪着做晋江不允许的事情，语音不详地问：“汀汀好像很喜欢他。”
汀栀只是按着他的头，想要晋江不允许一些，模模糊糊地“嗯”一声。
喜欢。
汀汀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
不知是害怕还是嫉妒，他极尽讨好，讨好到了有些下贱的程度，然后汀栀晋江不允许进他的嘴里，他退出来，细细地清理干净：“汀汀喜欢他什么呢？”
“他很温柔啊，会陪着我打游戏，那游戏可难打了，他可以带我上分啦。”
龚宇也知道游戏是什么东西，只是在想：如果他在那个世界，他也可以。
他的游戏会打得更好。
那个人凭什么那么好的运气。
二十，
这是汀汀离开的第五年，龚宇等啊等啊。
以为要被彻底丢掉了。
还好神怜悯他，汀汀又回来看他了。
汀汀没有和他□□，在龚宇的恳求下，才答应让龚宇给他晋江不允许，龚宇做得很认真，晋江不允许很深。
晋江不允许出来一次，龚宇吞掉，然后给他清理干净，龚宇伏在汀栀的膝盖上，从下而上看着他：“要叫琦玉来吗？”
琦玉是一个少年将军，汀栀近些日子最喜欢的一个人。
“不用。”
“那听风？”听风是新科探花，另外一个。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急切，因为有什么预感要实现了，龚宇迫切地想要用什么来阻止汀汀说出来。
汀栀挠挠他的下巴：“我订婚了，以后不过来了。”
“你一个皇帝，自己好好的。”
不要。
我不要当皇帝。
汀汀带我走好不好。
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二十一，
汀栀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商业联姻，对方是行业大佬，这个婚姻是对方求来的。
他知道汀汀的心不在他这里，可是没关系，等到汀汀玩够了，他就会是唯一。
二十二，
皇帝死了，死在一个寒冬里，他没有死在等了几十年的床边，而是在一株腊梅树下。
箭矢贯穿心脏，落梅撒了满身。
如果重来一次，他没有射出那支箭。
汀汀会不会，多爱他一点。
（全文完）
给审核姐姐磕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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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落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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