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那两天,坞舟迎来今年第一波寒潮,温度骤降到几度,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教室里没有暖气,全靠学生们的一身正气。
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大家回到教室,迫不及待开始对答案,没一会儿,老梁抱着一摞卷子进来,显然是刚刚结束监考。
“大家考的怎么样啊?”他随口问道。
“还行,考500分没问题。”
“李源,你就吹吧,你他妈能考300分就要烧高香了。”
“滚你大爷的!赖齐,你个垫底王!”
两人当着老梁的面就要骂起来,老梁脸色一沉,眉头皱得能夹住一只苍蝇:“你们两个欠收拾了?说话这么不文明,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李源秒认怂:“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脏话。”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老梁无语至极。
“都安静一下,明天开始就放寒假了,期末考试的成绩五天后上传到学校系统,你们自己登录查看,开学时间暂定是正月十六,如果有变动,到时候会发通知。”
讲完这些,老梁又开始嘱咐放假期间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项一项罗列,他讲得口干舌燥,底下却没几个学生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心思早就飘到了校外。
“知道了,梁老师!”连回应都透着敷衍。
“行了,下课!”老梁无奈。
一片欢呼声,学生们抓起书包,急吼吼往外冲,老梁摇了摇头,走出教室。
蒋让他们几个家住附近,也不着急,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慢悠悠往外走。
李源搭着蒋让的肩,问他:“让哥,晚上去哪潇洒?”
蒋让走下台阶,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回家睡觉。”
这段时间天天熬夜,身体都快吃不消了。
“不是吧?!这才几点?”李源挑眉一笑,“让哥,你身体不行啊!”
那笑容带着深意,男生之间偶尔会讲点荤话,要搁平时,蒋让才懒得计较,但今天温礼和周颜在旁边,讲这个就不太合适了。
他眉头微皱,毫不留情踹了他一脚。
“找死?”
李源往下跳了几个台阶,躲开他那一脚,没皮没脸地嬉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今天的校门口格外热闹,家长们挤在门口,在凌冽的寒风中翘首以盼,马路上,车辆如蚂蚁一般缓慢地前行着,有人等着不耐烦,喇叭声如海浪,一波接一波。
几个人出了校门,李源随意一瞥,看见个熟人。
奇了,单玲玲不是说她妈来接她,怎么在公交站台?
“我有点事,先走了。”他丢下这句,撒腿就走。
温礼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凑到周颜耳旁,八卦地说:“我觉得李源喜欢单玲玲。”
“我也觉得。”周颜附和。
“是吧,送苹果那次,我就觉得他不怀好意。”
周颜笑了笑:“你还不算迟钝。”
温礼“啊”了声,有点不服气:“我迟钝吗?”
“呃……”有些方便挺迟钝的。周颜不着痕迹看了眼蒋让,没再说下去,换了另一个话题,“你们要不要去酒吧玩?就我男朋友和彭哥开的那个。”
温礼想起来,上次吃饭时听彭海洋提起过,在香樟路那边,也不算很远。
她没去过酒吧,经周颜一说,被勾起一点好奇心,但有个问题——
“能去吗?要不要查身份证?”
周颜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不查,你忘了,我男朋友是老板。”怕她有顾虑,又解释说,“不喝酒的,只是去吃饭,顺便听听歌。”
“是哦,老板娘。”温礼揶揄,心下安定不少,看向蒋让,“你去吗?”
“你想去?”蒋让兴致不高。
“有点儿。”温礼点头。
每次放长假,宫文秀就会使唤她带温淼,然后自个儿出去打麻将,留她们姐弟俩在家大眼瞪小眼。
她才不想回去呢。
蒋让看见她眼底闪着期待的光,亮晶晶的,“不去”两个字在喉咙滚了一圈,又咽回去,改口说:“那就去。”
商量完,周颜拿出手机给于易安打了个电话,那头还堵着路上。
今天全市高一、高二年级放假,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校服的学生,车流不息,人来人往。
时间还早,太阳仍然挂在高楼之上,等了十来分钟,于易安的车终于抵达。
车窗降下来,于易安歪了下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抱歉,路上太堵了。”这个地方停不了多久,他说,“先上来吧。”
周颜坐在副驾,蒋让拉开后座的车门,往旁边退了一步,示意温礼先上去。
“谢谢。”
温礼钻进去,往里侧坐,蒋让将书包拎在手上,低头弯腰,紧随其后,坐在她旁边。
他个子高大,一上来,宽阔的空间顿时显得狭窄。
车子启动,两人的腿晃了一下,不经意间碰到一起。温礼心跳漏了一拍,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膝盖的地方瞬间蔓延至脑袋,她如触电般收回腿,扭头看向窗外。
蒋让看了眼她紧闭的腿,没说话。
车内开了暖气,混着淡淡的清香,没一会儿,身体就热了起来。少年仰头靠在椅背上,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合上眼。
路况一直不太好,走走停停,三十分钟的路程,最后走了一个多小时。
到地方时,蒋让还没醒。
上车不到十分钟,他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几乎没换过姿势,双手抱臂,呼吸绵长均匀,胸腔微微起伏。
温礼侧头看他,目光滑过少年浓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再到那凸起的喉结……
窗外,残阳似火,在天边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将整片天都染成艳丽的紫红色。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跃上少年的面颊,在他眉眼周围投下一片淡淡的光晕。
忽然觉得热,她低下头,舔了舔唇。
“到了。”于易安出声提醒。
声音惊醒了蒋让,他倏地睁眼,稍稍坐直身体,意识还模糊着,睡眼惺忪地看了眼窗外。
车门拉开,几个人前后下了车。
于易安将车子停在酒吧附近的地方,离酒吧大概三四百米,四人沿着街道走过去。
酒吧名叫“雾里”,文绉绉的,不像彭海洋的风格,温礼猜想,应该是于易安取的名字。
于易安在前面带路,从门口到吧台,时不时能听到几声“于总”,灯光很暗,整体装修风格偏暗黑色,墙壁上贴了很多海报,有国内早几年大火的歌星,也有国外很出名的组合,圆台上,一个卷发女人抱着吉他,在唱情歌,底下有人轻声跟唱。
歌声、酒香在空气里弥漫,诡谲的灯光不停变幻色彩,倒映在客人的脸上。
这里跟温礼想象中震耳欲聋、灯光迷人眼的酒吧不太一样,另有一番风格。
于易安带他们去二楼的沙发卡座,圆台上的女人看了过来,他微扬下巴,算是打招呼。
那女人穿着露肩毛衣,下身是黑色皮裤,一双长靴轻轻点着地,声音很温柔,长得也漂亮,浓颜淡妆,很迷人。
不少男人在看她。
温礼下意识去看蒋让,他没往台上看,插着兜,神色恹恹,耷拉着眼皮,像是没睡够。
到底是有多困?
坐下后,于易安将菜单推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温礼拿着翻了翻,前几页都是酒单,金酒、龙舌兰、威士忌……各种品类,好多名字她都没听过,一眼扫过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价格更是不便宜,几百上千,甚至上万。
最后一页是小吃,种类不算多,毕竟是酒吧,主打酒水。可是,为什么小吃也这么贵?
西班牙火腿288,水果拼盘128……
温礼很想跟周颜吐槽,但想起人家是老板女朋友,只能自个儿默默在心里嘀咕两句。
她把菜单往中间放,对蒋让说:“你来点吧。”
蒋让靠在沙发上,大概是觉得热,脱下外套,随手放在一边,始终是那副懒倦的神色:“点你想吃的就行。”
好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嗯……”温礼只好自己拿主意,“香肠拼盘,蜜汁鸡翅,鱿鱼丝……你觉得可以吗?”
于易安在对面笑了笑:“随便点,彭海洋请客。”
“彭哥呢?”蒋让问。
“一会儿就到。”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懒洋洋道。
蒋让身子向前倾,凑到温礼身旁,伸手翻开菜单。
“加一份烤花菜,盐焗小河虾。”他说完,又退开一些,与温礼保持着半个身体的距离。
其实他没什么胃口,只是见温礼脸皮太薄,放不开,便又随便加了两个菜。
反正彭海洋买单。
正想着,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正是彭海洋。他头发长了点,染了个奶奶灰的颜色,身上依旧是碎花衬衫,牛仔裤,沾着外面的寒气,风尘仆仆。
彭海洋大步走过来,在沙发一侧坐下,微喘着气解释:“刚刚有个客人落了东西,跑去送了一趟。我没错过什么吧?”
“刚到,在点餐,要不你加点?”于易安说。
“不用管我,你们点,千万别客气啊。”彭海洋抬手叫来服务员,要了几瓶啤酒,问蒋让,“走一瓶?”
蒋让摇头:“果汁就行。”
“是不是小温不让?”彭海洋看向温礼,嘴角带了点笑意,“小学妹,你这管得也太严了,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啊!来,喝一瓶!”
听这口气,大概以为他们俩是情侣。
温礼面若桃腮,没敢看蒋让的表情,尴尬地摆手:“我没管他,也没说不让呀。”
她只是想解释两人不是男女朋友,但话落在蒋让耳朵里,就有几分撇清关系的意味。
“哈哈,这才对嘛。”彭海洋大笑一声,将啤酒放在蒋让面前,“我约了你几次都不来,好不容易来了,不得陪我喝点?”
蒋让没接茬,眼底的情绪隐在昏暗的灯光之中,声音也很淡:“彭哥,我嘴角这伤还没好呢,真喝不了。”
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点红印。
但他不喜欢喝酒,也不觉得朋友之间需要用酒来维持关系。
彭海洋盯着他嘴角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伤口在哪。
缓了一秒琢磨过来——
这家伙是打定主意不喝这瓶酒!
“你小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他气得磨牙。
于易安出来打圆场:“阿让未成年,按规定确实不能喝,你是老板,这个规矩不能破。”
一句话说到点子上。
彭海洋连生气都没有理由了,他闷声开了一瓶酒,仰头灌了几口。
正巧服务员端着餐食过来,一个接一个在桌面上摆好,他顺势找了个台阶下:“算了,先吃饭,饿死我了。”
评论区太冷了太冷了……
大热天的,心里哇凉哇凉的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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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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