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大部分时候是枯燥乏味的，运动会就像一根吊在前面的胡萝卜，让大家在往前跑的过程中多了一些盼头。
但是在那之前，还需要先迈过一个名叫月考的坎儿。调休的缘故，周日照常上课，正好月末两天，周六不用上晚自习，放学后温予组织大家布置考场，桌面上的高楼大厦全都要推倒，书本统一放进各自的收纳柜里，柜子放不下的，就堆在教室后面，摆放整齐。
邱为被他妈先斩后奏地逼着每周六晚上和周日都要上家教课，连呼吸都像在往外吐苦水：“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这次要是没进年级前三十，狗屎的家教课我得一直上到毕业！”
九中没有分重点班和平行班，因此也不存在按成绩分班的制度。但他们班的整体成绩放在年级八个班里已经算是默认的尖子生聚集地，年级前五十少说有一半都是他们三班的。
邱为看着厌学，其实每回成绩都没掉出过前五十。但是这次离了温予，邱妈急啊，铆足了劲让他儿子证明自己。
温予问：“证明什么？”
邱为故作深沉：“证明我离了你也能过得很好。”
温予乐了。
这个没良心的，邱为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被摧残的心灵带来多少慰藉了，扭头去寻找同伴：“宋默，这可是你转来咱们这儿第一次考试，紧不紧张？”
宋默搬起一摞课本从邱为面前经过，听见询问礼貌地停了停步子，说的话却在邱为心上用力地又扎一刀：“为什么要紧张？”
邱为：“你爸妈对你没要求吗？”
宋默看他一眼，平淡的语气听上去是那么理所当然：“他们从不要求我。”
邱为：“……”
这虽然是新学期的第一次考试，但平各种各样课前或随堂小测是没少过的，二十分钟的早读一周下来被几科老师平分掉，有时是江老师抽查背诵课文，或是让他们默写练字，有时是英语老师听写单词、做做听力或是完形填空……如果是曾悦欣的早读，她会布置一些趣味性的数学题，让他们早起凝固的思维先活跃起来。
无论哪一种形式，都是可以看到结果的，从前温予一骑绝尘，现在多了个宋默和他并驾齐驱，一开始着实让大家都惊讶了一把。
不过没到真正上考场的时候，都不好下定论。
看着邱为一脸心死的表情，温予的嘲笑很是猖狂：“谁叫你非要问？说了你又不高兴。”
要不是手上搬着桌子，邱为真想冲过去勒他。
但宋默只是说出实话而已，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什么让邱为看上去更崩溃了。邱为骂骂咧咧地走远，他放好课本关上收纳柜，沉默片刻，决定请教：“我刚刚说错话了么？”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善交际，认识温予的这段时间，像是把过去十几年没说的话都补上了。
温予又乐了：“没有，别瞎想，是他问错问题。”
把考场布置好，被曾悦欣叫走的沈琪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都别走都别走！班服到啦，来几个男生跟我去拿！”
班服是上下装一套的，全班45个人，温予和宋默在内去了五个人把衣服拎回来。尺码表在沈琪那里，温予和她一起发，衣服混在一起没有按码数分类，于是温予拿到哪个尺码，沈琪就照着尺码登记表上叫名字，发一个划一个。
有人拿到班服迫不及待就拆了，展开抖抖在自己身上比量。
“琪姐，咱们三班的标识在哪啊？没有呢怎么？”
“不是你们说的吗，想要平时也能穿的那种，我就没设计太明显啊，”沈琪指指，“就那儿，胸口那儿，睁大你的猪眼给我好好看看。”
那人定睛一瞧，照着上面的图案比了个“OK”的手势说：“你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吧？”
“对啊，有问题？”
“我靠，”那男生同桌笑飞，“天才！”
他们班去年的班服主打一个飞扬跋扈六亲不认，要的就是走在路上是条狗看了都知道他们是一年三班的，后果就是那件衣服在运动会结束后就没了用武之地，平时谁会穿那么羞耻的衣服在大街上晃？所以今年大家的想法略有改变，主张美观与实用并存，毕竟班费都花出去了，这衣服总得多穿几次吧？那就需要去三班元素但又要保持三班特色。
于是沈琪今年给班服设计左胸部位的LOGO，是曾悦欣的Q版大头小人在眼前比着“OK”手势，上面还有一句英文：Everything will be Ok！
李可嘉也捧着校服笑：“你这样设计衣服老大知道吗？”
沈琪：“你不说我不说，老大能知道这是她？”
“你没给老大看过？”
“嘘，这是后面我自己偷偷加的，她不知道，就我和班长知道，”沈琪说，“而且还是温予这么提议的呢！”
班服制作的过程曾悦欣几乎没有参与，她只负责审核费用，其它的都交给温予和沈琪自由发挥。衣服是联系线上网店做的，这部分一直是温予负责和对方沟通。
两个人在怎么低调又奢华地展现出三班特色这一点上还是动了不少脑筋的，最终温予灵光一闪，给沈琪出了这么个点子。
不过知道的不止她和温予，还有宋默。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其实先找的宋默，问他觉得怎么样，在宋默那里拿到唯一的支持票，他才去和沈琪商量的。
温予朝宋默望去一眼，正巧宋默也在看他。
这个很小很小的、不值一提的秘密就这么藏在对视里，化成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新班服让大家考试前的心情放松了很多，第二天早上，宋默照常来敲温予家的门等他一起上学。
“早。”温予和他打着招呼关上门。
宋默顿了一下，才略带陌生地回了句早，然后在等电梯的时候偏头打量温予，看着温予脸上挣扎纠结的表情，他心生疑惑，进电梯后先开了口：“今天不摸？”
自从温予摊牌自己身怀绝技，每天早上见面的一句问号就变成了四个字：让我摸摸！
宋默起初被他的话震到，见他没反应，温予干脆直接握住他的手，像个神棍似的高深地点点头，再告诉他是否预知到了什么。
直到这时宋默才知道，原来习惯的养成有时候不需要太长时间，也不需要太多次数，他对温予养成某种习惯，一次就足够。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被温予触碰，就像他习惯了每天在电梯分别前的那句“明天见”。
但温予今天没有摸他。
“我想摸的，”温予苦恼，“但是今天考试，如果预知到考试的内容，那不就成作弊了？”
有这样便捷的能力，或许有的人会用在一切能让自己过得更舒适的机会上，温予当然也用它来为自己得到过什么，但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从没将预知能力用在过考试这样的正事上。
作弊？那怎么行！可同样的，宋默也要考试，万一他在考试的时候突然天外飞来什么霉运，那又怎么办。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温予愁了一晚上，一出门看见宋默，就更愁了。
原来他在烦心这个，宋默微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不用。”
温予疑惑又担心：“可是……”
“考试不会受影响，”宋默说，“一直都是。”
这或许是“代价”对他唯一的眷顾了，只在日常生活的琐碎中骚扰他，关乎大事，它们就背手旁观，容许他得到片刻喘息。
有时候宋默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份还挺识时务的霉运。
温予还是不大信：“真的？”
“嗯。”
“不是为了让我放心才这么说的吧？”
“不是。”
宋默的语气听上去确实不像撒谎，温予松了口气，但没有完全松。他和宋默不在同一间考场，上午一科考完后，他上一秒气定神闲地走出考场，下一秒就火急火燎地赶往宋默的考场，看见他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里里外外瞅着都挺好，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正如宋默所说，两天的考试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一件麻烦事找上门，慢倍速一样的两天月考之后，总算迎来众所期盼的运动会。
班服洗干净后没了那股新衣服的刺鼻臭味，清香的洗衣液味道在秋日的早晨格外沁人心脾，听着宋默呼唤他的门铃声，温予拎上包打开门，迎接愉快的新一天。
“早，”温予嘴里还咬着半片面包，却没急着去捞宋默的手，而是上下打量一下他，弯着眼睛笑了，“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这样的衣服。”
平时在学校都是穿校服，但他和宋默什么关系，宋默不穿校服的样子他也见过很多次了，从没在宋默身上见过色彩这么丰富的衣服。宋默的衣服都是冷色调的，图案也少，像他的人一样，沉默又不会表达。
但班服不一样，是红白的拼接色，热烈奔放的红色披在宋默肩头，温暖的颜色不仅没能将他冷淡疏离的脸色融化，反倒衬出一种肃杀之气。
就像，就像——
就像，一杆挑破萧萧风声，在冬雪中意气风发的红缨枪。
温予被这一瞬间闪过的想法给逗乐。
有点荒谬，又不是要上战场，哪来的杀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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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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