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接近中午气温上升，大家在操场跑两圈热身后，便移步体育馆。
“先测一次立定跳远，男生左边，女生右边，男生这边班长来记成绩，女生这边——你们班体委没换吧？行，那李可嘉，你来记女生的成绩。立定跳远结束后四四分组，自己练练羽毛球，下课记得把球拍还回去，体委到时候清点好球拍数量。”
宋默刚跳完就被体育老师叫了过去，温予去教成绩也被他叫住。
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被老师派发了一个“教宋默广播体操”的任务。
体育老师说：“我听你们班主任说，这位新同学刚转过来，他原来的学校跟咱们跳的不是同一套操。教他一个没必要叫全班一起来，班长你课后教一下新同学就行，要实在还不会，就上网查一查视频，跟着学，很简单的。”
的确不是多难的事，温予一口答应。
谁知道这事让邱为知道了。这个八百米开外的热闹都要掺和一脚的二货来了兴致：“广播体操？这简单，还等什么课后啊，现在不就可以学。”
“你好像不是我们这组的吧？”陈才说。
他们的四四分组直接按照座位来分了，从座位上来说，邱为的组跟他们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咋了，老师又不管我们，你看你看，人都走了，”邱伟指着离开体育馆的背影，“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教会宋默广播体操，咱们这人这么多，一人教一节，这节课包教包会。”
赵骏明觉得有道理。成才还是挺替人着想的：“没必要吧，好丢人。”
“锻炼身体有什么好丢人的？”
“那你现在站中间去做一遍，给宋默打个样。”温予用下巴指指大家活动的中心。
邱为羞涩婉拒。
温予嘁他，扭头对宋默说：“别理他们，我教你就行。”
宋默没看他们，垂着眼睛轻声地应。
“哎，宋默？”邱为瞅了几秒，突然伸手在宋默眼前晃了晃。
温予把他胳膊拍下去：“干嘛呢？”
“不是，我就是好奇地板上有什么东西，让他看得这么入迷。我感觉宋默好像都没怎么抬头看过我们……害羞？”
“为什么要看你，你很好看吗？”温予用很纯良的表情，说着很伤人的话。
邱为：“？”
邱为：“是人话吗？”
话到此处，邱为悲从中来：“温小鱼，你变了，你看看你今天一个上午都在干什么？宋默去哪你就去哪，宋默干什么你就跟着干什么，那我呢？我们过去一年的同桌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他边说边抵着赵骏明肩头沉痛扶额，赵骏明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往好了想，我这个现任在他心里也可有可无，咱俩一样。”
陈才：“不就是课间操的时候没陪你俩去小卖部吗。”
课间操没去的小卖部，体育课快下课的时候去了一次。
赵俊明和邱为直奔冰柜，温予的目标也很明确，拎了一小袋芒果干，又拿了一罐奶油话梅。扭头见宋默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大方道：“你想吃什么就拿吧，我一块儿给你刷。”
小卖部消费也是要刷校园卡的。
宋默仍然看着那两样小零食，说：“你喜欢吃甜的。”
不是询问，而是一句结论。
“嗯，从小就爱吃。听我妈说，我小时候不怎么哭，但每次一哭就很难哄好，必须得往嘴里塞点甜的才能安静下来，”想到宋默不吃甜的，温予狡黠地一眨眼，玩笑道，“挺好的，咱俩完全互补，以后你不想吃的甜食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掉。”
宋默不置可否，忽然又说：“你应该很讨厌苦的。”
“你怎么知道？”温予着重强调，“不是讨厌，是特别特别特——别讨厌！不过一般也没人会喜欢苦的东西吧？又不好吃。”
这话没错。
但宋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的两句话不经大脑就说出来了，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
——证明什么？
-
小零食在回家的路上就拆了，温予吃了两颗话梅糖当作开胃。
他们乘地铁回家，到家时楚姨还在炒菜。
温予开门先嚎一嗓子：“楚姨，我回来了。”
楚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翻菜的声音：“回来啦？最后一道菜了，马上就好！”
“好——”
温予踩掉鞋子，从鞋架上抽出一双拖鞋给宋默：“给，进来吧。”
“谢谢。”
这是宋默第二次来温予家。这次他一个人来，似乎有些不知该往哪走，尽管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温予还是奇妙地看出他的一丝不自在。
“你怎么还背着包？放这儿就好。”温予说着把自己的书包随手一甩。午休归家的书包轻飘飘的没装多少东西，干瘪地塌在沙发上。
倒是宋默的书包，鼓鼓囊囊地靠在他的包旁边，一看就有点重量。
温予伸手按了下他的包，惊异道：“你今天又带了一套衣服去学校啊？”
宋默：“……嗯。”
温予险些脱口而出“你以后都不需要再准备衣服了”，转念一想，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只好改口：“背来背去的多重啊，我觉得你今天应该能过得很顺利。”
说话时，宋默又抬眸看向他。
温予说：“你不信？你忘了才子他们怎么说我的嘛，我很灵的。”
宋默当然记得，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此时温予心里的声音正在告诉他：
【当然灵了，谁能有我灵啊】
【以后要是不知道做什么，我就当神棍去……温予你真是个小天才】
【一会儿还得再看看宋默下午会发生什么，今天干涉了这么多，不知道下午的会不会有变化？】
宋默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口气把正要去洗手的温予吐了回来：“怎么了？”
宋默按捺住想要说什么的冲动，抿了抿唇：“没事。”
你的表情看上去明明就是有事。
温予想着，正要再问，楚姨端着菜出来：“洗手吃饭咯——这就是宋默吧？你和小予一样，就叫我楚姨吧。”
楚姨做的虽说是拿手菜，实际上没有什么是她不拿手的。她从温予初中开始就在照顾他，在饮食安排上向来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今天的午餐也是一样，肉、菜、汤一应俱全。
“你们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中午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上课。”楚姨说。
除了带苦味的东西，温予几乎不挑食。
不过在这张饭桌上，挑食的另有其人。
他一边吃一边看宋默吃，发现这人的筷子基本上只夹肉，青菜倒是偶尔也夹一根，但跟夹肉时那毫不犹豫的动作比起来，堪称0.5倍速。温予都怀疑宋默边夹还要边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
他忽然起了玩闹的心思。
红烧肉煮得软烂，浓油赤酱，往饭上一盖，飘香十里。不知是巧合还是原本的饮食习惯，楚姨做的红烧肉是咸口的。
宋默就着红烧肉吃完一口饭，又夹了一块放进碗里，这时温予叫他；“宋默。”
他停下筷子看过去一眼，又迅速收回，以此表达自己的回应。
温予大人似的叹气：“你这样，我很担心你啊。”
那个表情，就像是天都要塌了。
好像发生了一件大事。宋默蹙了蹙眉，难得表露出终于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疑惑：“什么……意思？”
难道说——
“你说你，这张脸多讨小姑娘喜欢啊，”温予一只手在他脸颊旁边比划，像个星探似的一本正经地吹，“我觉得你脸上的肉保持在这么多就非常好，非常合适，可千万别再往横了长。”
宋默的注意力都在他游离在自己脸颊边的手上，他想到温予之前在心里说，要再看看自己下午会发生什么……
所以，现在这么反常，是要行动了么？
他握着筷子的手动了动，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细微的紧张。
“所以说——”温予拖着长长的语调，倏地顿住，同时筷子一伸，把宋默碗里那块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飞快夹走一口闷了，“还是我替你吃吧。你多吃青菜，保持好身材，长肉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变故来得太快就像一阵风。
宋默看看自己碗里，又看看温予，再看看自己碗里。
慢半拍似的终于反应过来：“你……”
温予嚼嚼嚼：“不用谢。”
宋默：“……”
楚姨在一旁笑：“还有这么多呢，抢什么？不过小予有句话说得对，荤素均衡身体才更健康。宋默，多吃点青菜，或者你有什么爱吃的青菜，告诉我，下次你来吃饭我好准备。”
宋默没什么不爱吃的青菜，也没什么爱吃的。他看着那盘小白菜，沉默地做了会儿思想斗争，在温予持续的注视下，夹了几根到碗里。
温予满意地弯起眸，哄似的：“这才对嘛。”
耳畔划过微微的痒意。
宋默忽然觉得，青菜……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饭后适当的运动可以促进消化，温予把宋默留下来教广播体操。
宋默以沉默微妙地挣扎了一下下，无果。
温予背着手，摆出一副教官范儿指指点点：“不对不对，这个动作手要再抬高一点，再高一点，再高……”
宋默木着脸，忍不住说：“……这只是原地踏步。”
“……那怎么了，”温予一脸正色，“任何事情的前期准备都是很重要的。”
温予教了两节，又一个抬手动作时十分自然地去碰宋默的手臂：“手要抬到这个位置——”
在他的手碰到宋默手臂的同时，宋默也将目光投向他。
下一秒，温予愣了愣，心里犯起嘀咕。
【奇怪，怎么没有？是我抓得太轻了？】
【不确定，再试试。】
宋默保持着姿势没动，看着温予整只手扶上了他的小臂。温热的手掌紧贴在肌肤上。
少年皱起眉，面色怪异起来。
【还是没有……为什么看不见了？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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