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只猫。
这只猫非常亲人,最喜欢趴在陈晰的膝盖上打盹儿,陈晰能抱着它,一坐就是半个钟头。
也是在这家猫咖里,陈晰见到过季明扬。
那是个雨天,气象台的预报时准时不准,说是晨间将有一场时雨,不知为何拖延到了午后才落下来。
陈晰坐在玻璃房里,听到雨珠噼噼啪啪地往玻璃上砸,水滴簌簌地往下滚落,把街道边的黄杨树吹得凌乱,直直地都往一遍倒去。
季明扬和一帮他的同学进来躲雨,几个男生叽叽喳喳的,没有进猫咖,只是在外头的货架区浏览。
陈晰坐在一个视觉的死角里,瞥见季明扬的校服下摆,口袋边缘垂下来一根黑色的耳机线,随着他走动的动作轻微地荡着。
“老板,怎么没见那只橘猫?”
老板看出他们只是进来避雨,坐在收银台后头应得并不热情:“被谁抱着吧,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手指敲在价目表上:“一小时100,零食另算。”
季明扬摇头拒绝:“不了,过敏。”
“这黑店价格可够贵的。”
有人在小声抱怨,被老板听见了,立刻招来几句更加难听刺耳的话。
“嫌贵进我店门干什么?”
“我看高中生也没什么素质嘛。”
橘猫被吵醒了,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翻起来,陈晰随之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橘猫跟玻璃墙另一端的季明扬打了个照面。
原来他也喜欢这只橘猫。
陈晰轻微地眨了下眼睛,手指头一松,掌心里多余的猫粮摔在地板上,吸引其他的猫咪凑过来争食。
后来他去的次数少了,再去的时候,猫咖的老板说猫早就卖掉了。至于卖给谁了,这只猫过得是不是好,老板当然不会告诉他。
原来这只猫最后是去了季明扬那里。
陈晰靠在沙发上,他的蓝牙连着音响,外婆还在津津有味地听黄梅戏,轻柔得让人发梦。
他抬起大拇指,摸了一下照片中小猫的脑袋,仰头看着天空中有团棉花一样的云聚在檐角上,懒洋洋的,半天没有挪窝。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响,有时听得见,有时听不见。
陈晰突然想见季明扬一面,想问问他,那年为什么会买下那只橘猫?那只小橘猫过得好吗?
-
秦放舟进门踢到了程宁洲的球鞋,上个月刚出的限量款乱糟糟地扔在玄关。
“你的猫弟弟呢?”秦放舟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从猫爬架看到窗帘,都没瞧见他家那只圆头圆脑的橘色大猫。
“你怎么进来的?”
秦放舟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家政阿姨给我开的。”
“大爷,为了我俩的小组作业,我只能也飞一趟江川了。”秦放舟手肘搭在窗台上,院子里不知道什么花开了,透进来一股浓郁熏人的香,“你好歹表达一下对我的欢迎吧?”
“欢迎你,要喝茶吗?”
季明扬从冰箱里找出一瓶乌龙茶,水珠蓄在他的指肚上。
“不然就只有白开水了。”
“我选白开。”
季明扬给他倒了一杯,又拿起自己的,咕嘟咕嘟灌下去小半杯子,他咳了两声,让自己好歹能发出声音:“作业快写完了,等下发你。”
“那倒不急,我找你家猫玩会儿。”
季明扬家的猫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给啥都来吃,任人蹂躏,秦放舟见了一次以后,每次上门来都先奔着猫去。
“橘子?橘子你在吗?”
传说中脾气好的一批的橘子并没有闪亮登场。
“你家猫去上厕所了?”
季明扬思索了两秒,从流理台绕出去转了圈,然后一把掀开窗帘,看到了洞开的推门。
“橘子……出门散步了?”
季明扬转头捞起家里的iPad,往前倒半个钟头,刚好倒在了橘子越狱潜逃的场景上。
“还真是。”
季明扬扫了眼橘子潜逃的方向,有了大概的怀疑方向。
他拎起沙发椅背上的外套:“你去物业调监控,我去附近找猫。”
“行。”秦放舟跟他前后脚出了门,
整个小区都是独栋,大部分花园的铁门都够小猫钻进去,季明扬只能祈祷橘子没有逛到别人家里去。
他边走边找,速度并不是很快,秦放舟电话拨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喂,监控我看了,你家猫往东走到了尽头往左拐了,5分钟前从画面里消失,这地方是监控死角,我得从别的地方找画面。”
往东走到尽头左拐,第一家就是一户花园房,桂花树的芬芳从里头沁出来,季明扬轻声唤了几下,隐约听到微弱的猫叫从里头传出来。
果然跑到别人家里去了。
季明扬呼了口气,弓腰摁下院门口的门铃,接连摁了几下也不见人来应门。
没人在家吗?
这个念头闪过去的刹那,里头的入户门先打开了:“稍等,我过来开门。”
怎么会是陈晰的声音?
-
卫生间的水管出了些问题,脏水漫上来,打湿了脚后跟。
陈晰用肩膀撑着门,低头对电话里的人说着:“嗯,大概是里面的零件坏了。我已经找维修工上门吧,你们不用专程再来一趟了。”
从落地玻璃往外看,天色擦黑了,如果风再大起来,摆在墙上的花盆恐怕就要被吹落了。
陈晰直起身,随着视角的变化,他的目光越过栅栏边缘,捕捉到了一个高瘦的侧影,他的刘海被风吹得向后飞起,露出来的额头光洁。
哗啦——
风把楼顶的旗帜吹得如同鼓起的帆。
一只手伸出来,把围墙上那盆摇摇欲坠的绿萝拎到了地上。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陈晰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草丛里钻出来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它回应着季明扬的呼唤,尾巴一荡一荡,像是在寻找一条出去的路。
思考了一会儿,橘猫弓身,选择了最矮的那个墙头,把那盆开得正好的菊花撞得粉身碎骨。
还挺会挑的,选了最贵的那盆。
陈晰叹了口气,瞧见胖猫的尾巴一盘,浑身上下就写了一个词:若无其事。
一看就是被溺爱了。
玄关的门铃连着响了三声,陈晰的拖鞋弄脏了,只好光着脚去开门。
花园里的橘猫意识到自己的罪行暴露,开始到处找地缝,发出簌啦簌啦的声音。
“你好。”
玄关外的人穿着一双黑红拼色的球鞋。
这显然不是水管工的打扮。
“原来有人在家。”
“……”
这声音。
“……是季明扬吧。”
季明扬的头发在萧瑟寒风中被吹起,面庞仿佛蒙了一层白霜。挺括的黑色夹克敞怀穿着,灰色毛衣上沾着一点草叶。
陈晰走过去,感到他身上的冷气沁过来,冰冰凉凉的。
在他衣扣上呼一口气,大概可以看到一层冷白的雾。
陈晰把院门打开的刹那,橘猫从门缝里嘶溜一声钻了出去,扒在了季明扬的裤腿上,发出一声“喵呜”。
陈晰挑起一边眉,一瞬间理解了一个词:恃宠而骄。
想当年,它还是只随便人捏扁搓圆的小团子,现在倒是学了主人十成十的功夫。
“这猫……你家的?”
季明扬早听见院子里哗啦一声响,再看某只潜逃的混蛋正死命扒拉自己的裤腿,身体语言只传达出一个信号:快撤!!!
季明扬微弓下腰,把橘猫从地上捞起来。
“不是。”
一猫一人瞪着他看。
你再说一遍?
“也可以是你家的。买一送一。”
等会儿,哪个是买的?
电话那头久未得到应答,疑惑地“喂?”了一声。
“没事了,水管工到了。”陈晰就这么收了线。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虽然很冒昧,”季明扬揉了揉眉心,给出另一个回答,“能让我进你家的花园看看吗?”
陈晰侧身让他进来,地上的花盆尸体正在控诉橘猫的罪状。
猫埋头躲进季明扬怀里:“喵呜。”
季明扬却没有动:“怎么不穿鞋子?”
“鞋湿了……糟了,水管。”陈晰急急忙忙地往屋子里奔,被季明扬先拽住了手腕。
“穿我的鞋,抱着猫。”
季明扬卷起袖子,越过她走进去,随手递过来一块表。
“修水管这种活儿,还是交给熟练工来做吧。”
陈晰默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表。
这表他在老爸的衣橱里看到过,镂空陀飞轮,贵得吓人。
但更吓人的是他穿着一身正装。
穿得那么正式来做什么?来修水管?
疯了吧!?
陈晰踩进季明扬的鞋子里,和橘猫面面相觑。
“你比以前胖了好多。”
“小晰,你怎么在外面?漏水修得怎么样了?”妈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你怎么抱着一直这么可爱的猫?”
“猫是……刚抓的。”
“真可爱,让我揉一揉。”
“里面是什么动静?”
“水管工。”陈晰赶紧解释,慌乱得有些过头,“对,水管工。”
季明扬在里头喊:“陈晰。能帮我递一下扳手吗?你看这样行不行?”
“水管工还知道你的名字?”
陈晰在母上的逼视下,心一横:“其实……”
季明扬手肘抵着门框,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
“阿姨您好。”
“你是……”
“陈晰的大学同学。”
陈晰妈妈缓缓思考了一番:“你把同学从北京叫来给你修水管。”
……
季明扬算是知道陈晰的脑回路随谁了。
“妈,科学家还没发明任意门。”
“哟,橘子。”秦放舟远远瞧见了这史诗级场面,还要进来裹乱,“阿姨好。”
“这位是。”
“是我的同学。”季明扬回答。
这阵仗已经说不清楚了。
陈晰打开门:“既然都在这儿,不如进来喝茶吧。”
“我哪儿有个备用零件,我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
陈晰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过分宽大的鞋子绊得一趔趄。
他耳根都红了,对季明扬说:“鞋子还你。”
太新鲜了。
可以去投稿社死大事件了。
好在此情此景下没人笑出声。
陈晰妈妈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挑了下眉稍。
季明扬从储物间里翻出零件给陈晰,上楼换了身衣服,他松松垮垮地穿了条中裤,T恤上随便应了LOGO,他帽檐压得很低,手指在屏幕上跳跃。
陈晰坐在地上跟橘猫玩,季明扬站到身后都没察觉,他弓着腰,手臂擦过陈晰的肩膀,又酥又麻。
陈晰声音有些颤抖:“季明扬,你……”
看不到人,看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买一送一,考虑得怎么样了?”
“要我吗?”
陈晰茫然地眨眨眼。
“你在……”
说什么啊?
季明扬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微笑:“随便问问,别紧张。”
陈晰觉得自己的脑袋……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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