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婧瑜一只脚抵着踢脚线，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他把游戏机搁在腿上，问：“我们还不出发？”
陈晰坐在书桌边，抬手扯掉一边的耳机线，铅笔在方块格里填下最后一个数字。
“现在几点了？”
他问完，手机屏幕倏然一亮，时间跳转到6点整。
“差不多了，准备吧。”
赵婧瑜长舒了一口气，把游戏机扔在沙发上：“我早准备好了，你呢？”
陈晰从桌上拿起一枚领带夹，把领带妥帖地固定住。他脸部线条利落，眉眼却似浸了墨的宣纸，温润柔和。陈晰看着玻璃里的自己，被包裹在一个虚假的外壳里。
“小晰，准备好了吗？”
他眼睛很亮，嘴角含笑。
陈晰挽起母亲的手臂：“走吧，我们可不能迟到了。”
他往书桌上望去，微信消息一片寂静。
回到江川，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陈晰垂着眼皮，冲着赵婧瑜笑笑：“走吧，我锁门。”
这场婚礼宴会办在了半山别墅上。
车子驶进大门，看到了修剪得宜的草坪后立着一栋乳白色的欧式建筑。
保安走进俯身，对司机说：“请向右转，停车场有专人为您泊车。”
陈晰朝右看，看到了一片连绵的花海，从大门口开到正屋，可见为这场婚礼做足了准备。
陈晰将钥匙扔给白衣黑裤的服务生，眯眼打量着那幢灯火通明的建筑。
华丽的珐琅吊灯照亮了墙壁，陈晰拾阶而上，看见屋里衣香鬓影交织。
屋子里有人在笑闹：
“把这事交给他办，就像是把钱交给基金经理。一定会搞砸的。”
“哎，这不是巧了，这儿就有个学金融的。”
“开个通宵，有什么弄不好的。”
“不怕砸锅。”
“你信不过我啊。”
“你们搞金融的都是心态良好的疯子。”有人在摇头感叹。
听他说话的那人微微举杯，大笑：“英雄所见略同。”
那是季明扬
他们居然真的参加的是同一场婚宴。
陈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但又觉得正常。
在北锣鼓巷，在海妖，足以看出他游戏人间的态度。
只是学校涤荡掉了他身上的浮华。
此刻，他懒洋洋地举杯，眼风瞟到陈晰，没有停留。
他附近的人太多，陈晰要很费力才能分辨清楚他的心声。
他垂着眸，冷漠地注视着气泡水上的光点，心里在想的是——
【这场子可真够无聊的。】
他举起酒杯，跟附近几支香槟杯碰了碰，像个矜贵的王子似地微笑。
陈晰恍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季明扬。
他对大多数事物都淡漠。
“陈晰，原来你在这里啊。”
赵婧瑜隔着人群，看到季明扬，看到不远处，正在跟人寒暄的陈晰的父母。
季明扬把酒杯搁下，换了杯果汁。
“叔叔阿姨，晚上好。”
“你好你好。”陈母已经昏了头，“是小晰的朋友吧。”
“对，我是陈晰的朋友。”季明扬恭敬地压低自己的酒杯，“我敬二位一杯。”
“小晰占尽了您二位的优点，我才能一眼认出来。”
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着实了得。
赵婧瑜拧头拍了拍陈晰的胳膊。
“你看什么呢？”
【那么……陈晰在哪里呢？】
季明扬拧过头，和人群中的陈晰对上视线。
刹那间，陈晰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原来是在这里啊。】
陈晰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危机感，感觉被人盯上了。
“陈晰。”季明扬微微低头，“没想到会那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陈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在他灼灼逼视的目光下，勉强撑出一个笑意：“季明扬，好巧。”
季明扬穿着一身挺拔的西装，低垂着眉目：【你确定还要再问吗？】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吓人了？
“这么巧，咱们真是有缘分。”
“小晰，既然是你的朋友，和朋友一起去玩吧。”
“姐姐，我带他们出去玩吧。”赵婧瑜把他们往外带，“你忙你的。”
季明扬却微微一笑：“我还有任务在身，改天来找小晰玩。”
陈母慈祥地微笑着：“是告别单身的派对吧，他们都闹腾到楼上去了，你也快去。”
“叔叔阿姨再见。”
露台宽阔，有人提着裙子出来，灯光洒在衣料上，流淌的光华缀在裙摆上，裙摆挺括，被风拂过，荡起些微涟漪。
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冲季明扬遥遥举了下杯：“见了人，心情如何？”
季明扬举杯，抿了一口，他仰着头，露出一段修长的颈，他眼睑微微下垂，透出一种冷漠的性感。
他垂眸看向灯光下的草坪，有几个侍者站成一团，似乎在为什么做准备。
下一秒，烟花升空而起，在夜空中炸开，把整片天空照成一片亮白。
烟花拼凑成“marry me”的字样，是送给新人的礼物。
陈晰坐在栏杆上，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季明扬立在高楼上，目光往下垂，一直落到了陈晰的脸上，眉眼笼罩在朦胧的夜色里，在烟花之下，他的眼神是悲伤的。
陈晰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在夜空中，大朵的烟花炸开了。
陈晰垂着睫毛，心想，他现在想的又是什么？
季明扬的衣角在风中扬起。
季明扬被人搂着灌酒，在一片浮华里，他仰头望着天空，脸上的蒙着一闪而过亮光。
鼻骨高挺，眼皮垂着，流露出散漫。
这个夜里全是碰杯的声音。
陈晰慢慢地从露台上走下去。
季明扬手机一响：【我替你在网络论坛上问过了，前两年的确流行过这样一种游戏。】
他回身拎起酒杯，酒液激烈地晃动。
【没有人知道解决的办法，我还会继续帮你找的。】
季明扬摁熄了屏幕。
太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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