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回来,她本打算先去徐家看看,可却被拦在了门外,这才想起来,自己该回去丞相府。
相比起自己家中的冷漠,丞相府倒是热闹很多。一下马车,就看见一堆人站在那里等待,见着她,都赶紧迎了上来,又是搬东西又是给她添披风,让徐逢缘受宠若惊。
“你们这是?”
“大人一路奔波肯定是辛苦了,家中早已经准备好饭菜,您快些进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徐逢缘微微点头,多少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待见到屋内准备齐全的东西时,鼻子一酸“多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旁服侍的卢管家听见后,稍稍愣了愣。她以前都是给大户人家做管家,算下来都是王公贵族,但那些夫人小姐,哪个都难伺候稍微遇到脾气好点的,那都是谢天谢地。
可没想到,这位史官大人,竟如此客气,看着也是知书达理,心中不免生出喜爱。
“大人哪里的话,您叫我卢管家就好。外面风大,夫人快些进去,老奴让人准备热水。”
“您等等。”徐逢缘请她进屋“您姓卢?祖籍可是淮东?”
卢管家顿了顿,弯弯腰点头道“大人猜的不错。”
“我知道。师父之前说,淮东卢家,是当地有名的书香世家,但学的,都是些管账事务之类的学识。很多人颇不理解,但他却觉得这其中学问之深,一般人根本没法了解。逢缘何其有幸能遇见您,往后可以多多学习了。”
一番话说的卢管家眼眶翻红“您这是哪里的话,能遇见你们这么好的主人,幸运的是老奴。请稍稍歇息,老奴这就安排人先送些点心。”
“好,多谢。”
是夜,徐逢缘在院子里散步,卢管家随后就送了热茶过来。还未等她开口,就先说道“大人放心,元和大师那里都安排妥当了,也送去了衣物和吃食,您是在院子里坐一会儿还是早些进去歇息。”
“卢管家。”
“大人有何吩咐?”
徐逢缘指了指凳子“您坐。”
“这,恐有不妥。”
“您是长辈,并无不妥。我有些事,想请教您。”
她一说,卢管家才顺势坐在一边,却依旧保持着距离“您尽管问。”
“你们觉得,史籍记载的,可都真实?”
“老奴不可议论朝中之事。”
徐逢缘点点头“此时只是你我二人闲谈,并不涉及朝中之事。”
“既然大人有疑问,老奴就献丑说说想法。夫人家中世代为史官,定是明白史书的分量。”
“是逢缘失言了。”
“大人不必自责,您身上担着重担,谨慎些是好的。这往后只怕需要您抉择的地方还有很多,老奴也跟您说句掏心窝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还是要先紧着自己。”
徐逢缘听出她话里是在关心自己,心头一暖“多谢。往后,您不用称自己为奴,至少在丞相府。”
“大人慈悲,众人都看得出来,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该有的。卢家早已经不是什么书香世家,能有现在的安稳,都已经很知足了,夜深了,还请早些歇息吧。”
“卢管家。”徐逢缘转身“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将卢家的事迹,写入史册吗?”
片刻的安静之后,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连忙解释“您看看,我又失言了,卢管家也早些去歇息吧。”
送完徐逢缘,卢管家径直回了房间。她默默点上香插上,看着眼前的一排排灵位,忍不住掉下眼泪“我卢英苟活到现在,还未能为卢家洗刷冤屈,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今日我听了大人的话,倒是看到些希望。卢英不指望留得生前好名声,但卢家,或许可以留得身后名,徐大人她是个好人,望列祖列宗保佑她。”
第二天一早,徐逢缘就换上官服,出了门,就看见卢英穿戴一新站在一边。
“您这是?”
“老奴。我,同徐大人一起去,在宫门外等候。大人不在家,我需得照顾好徐大人。”
本来徐逢缘心中还有诸多不安,如今有卢管家在,莫名镇定了许多。”
“我总觉得,与您有缘,仿佛很久以前见过。之前阿绿在家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
“那便是我与夫人有缘。阿绿听说大人要回来,特地去城外买东西去了,说是这个季节城外的时令瓜果蔬菜最好,大抵傍晚时候就回来了。”
宫门外,元和同萧迟已经到了,两个人正在谈论什么,见到徐逢缘来,立马不说话了。
“师姐,哦不对,徐大人,你怎么这么慢呀,让我和元和大师好等。不过我都答应他了,等出来之后,我带他去喝酒看美人。”
“咦?你可以去喝酒的吗?”
元和忙解释“自然是不会的,萧将军说笑了。”
“看看,当和尚多无趣,你呀不如还俗,跟着我勾栏听曲,夜夜醉卧温柔乡岂不是逍遥快活。”
见他越说越没形,徐逢缘忙打断“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以免让皇上等得太久。”
“皇帝舅舅肯定不会不耐烦的,此刻他正陪佳人赏花,我们也不便去打扰。”
“宫中来客人了吗?”
萧迟犹豫着,似乎还有隐瞒“其实,那人师姐你也是认识的。”
“最近京中传闻,说皇上要立后,人选已经定了。”元和说着,望向徐逢缘“是你大姐。”
“是呀,说来也是奇怪,先前他们说是二姑娘,这才几天,又变成了大姑娘,帝王的心思,还是让人捉摸不透。”
徐逢缘也十分惊讶,依照大姐的性子,皇后之位虽然尊贵,但要一辈子待在宫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那我二姐姐可还好?”
“史官大人还记得自己的二姐姐。”肃王从远处走来,一脸阴阳怪气“倒是难得,徐大人这次回来,可是带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萧迟见不惯他的样子,将徐逢缘拦在身后“王爷看着似乎很闲呀,今日没去喝花酒倒是关心朝中的事情了。”
“喝花酒本王可比不上萧将军,你还有个当皇帝的舅舅处处护着,本王是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敢有清闲的时候。这不,听到徐大人回京,本王就马上赶了过来。说起来,要先恭喜徐大人,这徐大姑娘成了皇后,你的身份地位是比本王还要尊贵了。”
“王爷言重了,逢缘只是奉命行事。”
肃王冷笑一声“好一个奉命行事,徐大人和丞相倒还真是能凑成一家人,都这么的,大公无私,咱们皇上可以放心了。”
“王爷过奖了,王爷定也是时刻操心国事,不然也不会第一个赶过来,其他大人怕是连消息都不知道。”
徐逢缘的话惹笑了萧迟,一直以来他对肃王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反驳,今日真是畅快。
“哼,牙尖嘴利的有什么用,史官又不是靠一张嘴就能当好的,徐大人,你可别分内的事没做好,还留个千古骂名就不划算了。”
元和听到这番话身形顿了顿,想起当日在太渊城外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说过,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一个史官成为千古罪人?这里面,当真有什么阴谋吗?
众人在宫中等了一炷香的时辰,皇上才出来。见着徐逢缘,他显得格外高兴“徐大人这一趟辛苦了,当赏。朕,也已经命人送了些东西去丞相府。”
待喝了口茶,皇上继续问道“此行可还顺利,史册,都有带回来吗?”
“回皇上,一切顺利,史册都已经带回,只是目前还放在丞相府,未来得及带进宫。”
“你考虑的周到。确实也该由你这个史官先翻阅,只是这密史中可涉及许多宫中之事,徐大人认为该如何处理?”
徐逢缘也头疼此事,若是全数交出来,那便是失职,可若是不交出来,皇上这里不好交代。思来想去,便提议“不如将涉及宫中之事的秘史暂时先封存起来,后续再同众大人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就依你所言。罢了,今日不谈这些,有桩事,朕得告诉徐大人一声。如何记录在册,由徐大人自己定夺。”
“皇上请吩咐。”
“朕这皇后之位一直空着,放眼整个京中,官家小姐中倒是你们徐家的女子最是合适,你可懂朕得意思。”
徐逢缘忙起身行了礼“还请皇上明示。”
“呵,徐大人何必装傻充愣,这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肃王一脸不屑,环抱着胳膊坐在一边,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
“朕决定,册封徐家二小姐为皇后?”
“什么?”几人都感到非常吃惊,特别是肃王,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却还是按捺住了脾气。自己明明派人安排妥当,皇上也暂缓颁布诏书,如今为何如此坚决。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家二姑娘贤良聪慧,端庄大方,又是徐老大人的孩子,品行自然是不容置疑,册封她为皇后,最合适不过。”
徐逢缘虽然满心疑惑,却知道要先沉住气,便压下了问题,默不作声。
可肃王却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般冷静,白净的脸庞气的通红,“臣还是那句话,那皇兄可问过她的想法!”
“朕是皇上。”
“好,好哇。”
只这两句,肃王便再没开口,冷着脸抬了抬手后大步走了出去。
徐逢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她握了握袖中的毛笔,也躬身退了出去。
大殿之上,白耀抬眼看着外面,目光深沉,良久才起身。他可以纵容肃王对自己无礼,但他决不能容忍自己这个臣弟叛变。
“大兴,不允许有逆臣。”
“有忤逆者、背叛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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