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江山

白耀近日来连连做噩梦,在梦中他不再是皇帝,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跟着拥挤的人群神情麻木地往前走。

他想回头,却被身边的人挤着,连转身都很难做到。

雾气茫茫,前方根本看不到尽头,他越走越累,忍不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可他一停下,还在行走中的人群竟然全部都同时停了下来,他们站立在原地,缓缓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就在所有人摘下斗篷的一瞬间,白耀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他张大着嘴,眼神惊恐,身子止不住往后退去。这些人,这些斗篷下的人,竟然全都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啊!!”从梦中惊醒,冷汗早已经湿透了衣衫,再一次想起梦中的情景,依旧是周身冰凉心有余悸。

冷静片刻之后,白耀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都下去吧,不准抬头。”他害怕,害怕那些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来人呀,传钦天监陆伯君过来。”

陆伯君急急忙忙赶过来,听完皇上的话陷入了沉思,半响才开口道“皇上近日可是有忧虑的事情?”

“陆大人这话说得,朕是皇上,忧心的事情还少吗?”

“皇上恕罪,臣的意思,皇上可有什么害怕的事?”

白耀听完没说话,盯着陆伯君看了片刻,目光中透出的威严让陆大人大气都不敢出。

“既然陆大人问起了,朕确实有件事。那日城墙上的字你可看到?”

“臣,看到了。”

“好,那你说说,朕该如何做?这几日朕一想起此事便夜不能寐,只能靠着药物入睡。你们这些臣子可有为朕分忧过?”

陆伯君一听慌忙跪倒在地上“皇上,臣等也在忧虑此事。”

“那你说说,是如何忧虑的?”

“回皇上,城墙上一事,定于当年的一些人脱不了干系,既然徐大人已经带了密史回来,不妨让徐大人查阅密史,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若真有心存异心之人,须得早些处理才好。”

白耀听后眉头舒展了些“你所说正是朕心中所想之事,只是这密史一事朕搁置到如今,就是不想闹得人心惶惶,护我大兴稳定。可宋大人他们又在做什么,处处跟朕作对,密史里面的东西一旦让其他人知道,朕这皇位还保不保得住都尚未可知啊。”

陆伯君听完心中惶恐,身子俯得更低,地砖的凉意透过官袍传过来,让他的身子忍不住发抖。

“行了,你年纪也大了,起来吧。朕知道该如何了?陆大人,你这钦天监设立许久,多少也见识过一些奇事,后面做事还需稳重些。你退下吧。”

“老臣告退。”

陆伯君出了大殿,抬头看着天边,又回头路看看身后,只觉得心里发慌,他预料到将会有事情发生,提了提官袍大步朝外面走去。

“皇上还是心太软了。”

临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捏着手帕擦了擦鼻子。

白耀看起来很疲惫,他撑着额头,低声说道“朕是皇上,但朕不可以随心所欲。”

“为何不可。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要得那些身后名有何用。都想着这江山永固,千秋万代传承下去,皇上觉得可能吗?”

“临川!”白耀被他的话击中,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不要以为朕信任你,便可以放肆。大兴的江山是白家的,世世代代都会是。”

可说完他又有些颓废“世世代代都会是吗?”

临川也不在意,抬手递了一个瓷瓶过去“皇上近日烦心事太多,还是要多保重龙体,方才是草民失言。”

“罢了。”白耀打开瓷瓶丢了一颗药丸进嘴里“说起来朕还得多谢你,帮朕找的这些调理的方子,宫中的人,已经信不过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草民的荣幸。既然皇上信任,草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

临川将手绢收起,“草民不懂朝政,却也知道,皇上心中忧虑的是什么,依草民愚见,天牢中两位,留不得。”

白耀听完这些话,眼神变得复杂,却没有开口,任由他接着说下去“朝中的人明面上是说为大兴考虑,不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可细想他们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这些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便想着能以此要挟皇上。但他们却不想,太傅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皇上尽心尽力,难得就不能有半分殊待?”

“朕是皇上,要顾全大局。”

“皇上便不能有私心了吗?皇上处处顾全大局,可又有谁顾及皇上的处境。换言之,皇上若是想护一个人都护不住,他们又可曾顾及皇上的尊严。”

白耀越听心越乱,他知道什么是对,但对的事情不一定就可以做,但明知道是错的事情,去做又是可以的吗?

“罢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这些事朕自有考量。”

“那草民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最近会有新研制好的药丸送过来,皇上可要记得按时服用。”

出了宫门,临川收起笑容,他低头看看手中的绢帕,觉得生出恶心,便猛地丢在地上。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公子请留步,你的东西掉了。”

临川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不过是丢掉的东西,谁喜欢就拿去。”

“陌生男子的东西,别人岂好随意拿着,只是看这材质十分贵重,公子怎可如此随意丢弃。”

竟敢训斥自己,临川心中不悦,我的东西,想丢便丢,与你何干。”

但看到眼前的女子,他突然了愣了一下,竟然是她。

“姑娘真是,爱多管闲事。”

“倒不是特别想管,就是看不得别人浪费。这等好的帕子,怕是都能抵两顿饭钱了。”

临川缓缓走过去,接过手帕的时候微微打量起她。

没想到这位史官大人还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一个人出来,还是跟闻人铖一起?想着便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听姑娘的意思,好像对在下的行为很不满。”

“公子言重了,能用的起好东西那是公子自己的本事。”

“姑娘说的富含深意,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下次有缘再见,定要向姑娘好好请教。”

“徐逢缘。”

临川挑了挑眉“真是好名字啊,在下,无言。看姑娘手里拿着的东西,定是喜爱书画之人吧。说来也巧,在下平日也喜欢,不知道能不能请姑娘喝个茶,探讨一番。”

徐逢缘面带疑惑,微微歪头想了想,随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拿起一卷递过去“初次见面,喝茶怕是不方便,不过公子既然喜欢,那我便送公子一副便是,反正也不值什么钱。”

“姑娘还真是大方,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

接过画卷,他还想说什么,徐逢缘却猛地拍拍脑袋,叫了一声“糟了。”就急急忙忙跑了。

临川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嘲讽道“如此莽莽撞撞的女子,闻人鋮到底看中她什么,哼,若不是个史官,怕是连普通的乡野女子也比不上。”

不过,他捏了捏手中的卷轴,好像有个更好玩的事情。

夜里,临川回到家,在偏院没有找见星月,想着可能是她自己跑出去了,正想回房,忽然瞥见院子角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过去一看,竟是星月,此刻正躺倒在雪地中。

“星月!”

怀中的女子微微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人,想说什么却又直接昏倒过去。

再醒来,星月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和的屋子里,看着屋顶的装饰,她猛然坐起身来,这不是她的房间。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星月的心稍稍安定一些“这是哪里?”

临川没说话,只是坐在一边自顾自喝酒。

“这是你的家,对不对,你真正的家。”

“你都知道了?”

星月垂下头,心中涌上一阵委屈。傍晚时分她担心临川一直没回来,便想着出去找他,手里还紧紧揣着讨来的馒头,可下一刻,她便看见临川从酒楼出来,那位平常趾高气昂的掌柜,低声下气跟在后面。

“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有趣。难道你不觉得有趣吗?”

星月眼眶翻红,她紧紧拽着被子的一角,忍住不让眼泪留下来“戏弄别人你会觉得有趣吗?”

“我并非有意戏弄你,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临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除非,那个人是我的人。”

他说完便起身跌跌撞撞朝着床边走去,带着醉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暧昧“你,想不想成为我的人?”

“不想!”星月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挣扎着扭过头。

此刻,她宁愿自己冻死在雪地里,也不想面对这个人。

“公子请出去,我要更衣了。今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星月定会铭记在心,今后不会再麻烦公子了。”

临川望着她,冷笑着收回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不必留住任何人,因为不会有人为他留下。

“天一亮,拿着你的东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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