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几近昏厥，那日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得试她一试。
李知聿佯装要喝水，将碗悠悠递到嘴边，说着：“对了，姑娘那日为何会从树上跳下来？”
沈芃芃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慌里慌张地下意识往回忆里揪出借口：“哦哦，我那是...在树上捉鸟呢！”
撒谎。
李知聿记得那日的一切细节，那时正值夜间，几乎听不见鸟叫声。更别提他晕晕沉沉靠在她身上时，根本没瞧见任何背篓。
还有她这样子，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她在撒谎。
李知聿心神皆动，手指忽然一抖，眼看碗就要掉落在地。
“砰！”
沈芃芃眼疾手快牢牢托住碗底，稳稳当当地放在李知聿手心。
李知聿只觉得手心被重物狠狠按了按。
“小心呀。”
没想到她力气这般大，身体反应如此迅速，倒是小瞧她了。
就凭他现在的状况，真动起手来，怕是敌不过她二人。
李知聿神色愈发深沉，眼中流光转动，状若无意地点点头，紧接着手臂一个微颤，桌面上的水碗被撞倒在地。
砰！
李知聿惋惜道：“抱歉，手使不上力气。”
“两只碗都碎了！”清脆的响声听得沈芃芃一脸肉痛，蹲下身戳着地上的碎渣。
虽说这一幕有些滑稽，但也让李知聿猜出碗上大概率无毒。
李知聿佯装要安慰她，就见沈芃芃站起身说：
“没事没事，你不要内疚，我不会怪你的。是我不好，没有想到你的力气这么小，连水杯都拿不起来。”
李知聿闻言，脸色一僵。
沈芃芃虽然心有不舍——家中的一切都是她用打猎赚来的钱置办的，用到任何一人身上，她都心疼。
可这人是男主。
沈芃芃得稳住他。
起码在奖励出现之前，他不能死。
沈芃芃重新端来水壶，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口水压压惊。而后才倒给李知聿，推到他手边。
“这次你可要端好了。不然我就让你渴死！”
李知聿瞥了她一眼，也涌上一股渴意。
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接着便理所当然地吐到桌上另一只较大的碗中。
沈芃芃一看，他竟然直接吐进了她为他准备的饭碗里。
“不好喝吗？”沈芃芃端起自己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这可是沈老头最爱喝的茶饮，味道很不错啊。
李知聿：“我就是再渴，也没有喝漱口水的道理。”
话落，沈芃芃和李知聿纷纷愣住。
李知聿也没想到，这竟然不是漱口水。寡淡无味，里面还有细碎的暗沙，还用这么破旧的器物装着，他一时误以为是漱口水也是在所难免的。
沈芃芃则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沈老头那日说的竟然是对的。他定是从未喝过这样的茶水。
可他明明也只是个小官之子，怎就装的这么大的派头。
若她这是漱口水，那他平日喝的是什么？皇宫里的仙露吗？
一个古怪的猜测自沈芃芃心中油然而生...这攻略者莫非是故意的吧！
这也忒能装了！
沈芃芃偷偷瞪他一眼，板着脸道：“我家只有这些，不喝拉倒。”
李知聿瞥了眼碗中的白色沉淀，动了动干涩起皮的唇，嘴唇只轻轻触碰水面。
这一幕落在沈芃芃眼中，就是他对自己递过去的一碗水都无比珍惜。
沈芃芃在心中点评道：
假装对她爱屋及乌？
好伎俩，的确有女郎喜欢这种把戏。
但她不是。
李知聿蹙着眉，递给她一锭银子。
“还要劳烦姑娘替我买点吃的喝的。”
“太便宜的不成。”
李知聿怕她又拿这些漱口水糊弄他，刻意强调了句。
沈芃芃心道，这人倒是出手阔绰，定是有意在她面前显摆，才会给她这么多钱。
只不过…她早就备好了饭，从朱婆婆家买的饭菜不过八文钱，有荤有素，摆到桌上时，菜还是热乎的。
李知聿看着眼前的菜肴，迟迟未动筷子。
分量这么足，味道却不佳，摆盘更是没有。
李知聿常年吃御膳房的东西，和当今一样喜清淡之物。这些菜瞧着就油腻极了，和精致完全不沾边。
他还未动筷，沈芃芃就已经用筷子扒拉起一块肉，啊呜一口就吞了下去，眼里满是满足之色。
从未有女郎在李知聿面前大快朵颐。
这吃相着实不雅。
沈芃芃好奇道：“公子怎么不吃？”
“呲溜呲溜…”
“这肉里全是油，肥嫩嫩的。还有这菜，香香辣辣的，好吃好吃！”
“呲溜呲溜…”
“公…”
若是再让她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他真就要彻底被这幅声味交错的画面倒没了胃口。
简直是涮豚于鼎，不堪入目。
李知聿眉头跳了跳，脱口而出：
“食不言，寝不语。”
说罢，李知聿姿态优雅地夹了一筷子，又不着痕迹地将喉间难咽的糙米吐在帕子里。
瞧他细嚼慢咽的样子，愣是将馊饭吃成了国宴。
“啪嗒。”
沈芃芃按住他夹住的肉，一筷子夹紧自己嘴里。
嚼嚼嚼。
沈芃芃感受到李知聿诧异的目光，看他一眼：“看我做什么？”
李知聿默默移开视线。
不过是个村姑，不必和她计较。
他又夹了一筷子。
沈芃芃又抢走。
李知聿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这女郎...莫非是故意的。
他装作不知道的，试探性地将筷子伸向最后一盘菜。
沈芃芃直接将那盘菜推到自己胸前。
“你要如何？”李知聿也从未被人这样戏耍过，就算面对着怎样的恩人贵客，如今也装不出温柔样子，只下意识便沉声质问。
“什么？”
眼下他寄人篱下，李知聿冷静下来，耐着性子说：
“在下只是好奇，姑娘为何要和我抢吃的。”
沈芃芃动作微顿。
“我哪里和你抢吃的了？不是你说的吗，不吃盐呀...这些菜都放了盐，我帮你吃掉呀！”
沈芃芃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李知聿额角直抽抽，放下筷子。
“言是指言语，我是叫你吃饭时不要说话。”
沈芃芃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匆匆扒完饭菜，发现李知聿早就停了筷子。
她一边将碗筷推到自己面前，一边问：“你还吃吗？”
“不了，已经饱了。”
荔枝鱼：食不言寝不语
某半个文盲：什么？你不吃盐？那我都帮你吃了（嚼嚼嚼）
荔枝鱼：此人心计在我之上[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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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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