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几次进入深潜状态时，桃嘉虽然也以黑猫的形态进行过活动，但那时候她更多像是在看黑猫视角的VR影片。
不像现在，她完全感知不到自己原本身体的存在，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猫。
在占据过原主身体后，桃嘉本该对换新身体这种事不会大惊小怪了才对，可问题在于，黑猫的本质其实是精神体。
精神体的存在依托于宿主，宿主死亡精神体也会一同消散。
而桃嘉在倒下之前身体的状况可说不上好，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失去意识，基本上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危险境地。
她现在发愁的是到底该怎么回去。
通往楼上的楼梯在圆形广场的另一边，作为精神体的黑猫此时身处于云翊张开的屏障之内，想要上楼去寻找身体就必须先击碎屏障才行。
可要是屏障碎裂，让内部这些越发粘稠的失控精神力漫延开来的话，她自己的身体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也会被直接同化。
她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忽然，作为黑猫的桃嘉脑袋再次眩晕了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本体失去联系，供养精神体的连接也随之断开，她现在都有点说不准本体和黑猫到底哪个处境更危险了。
但与此同时，桃嘉也嗅到了一阵香甜的味道，她扬起脑袋，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圆形广场中央的巨大晶体。
她十分确定那就是味道的来源。
她的精神体可以吞吃其他人的精神力，无论是哨向还是普通人，只要是拥有精神力的活物，都会登上黑猫的菜单。
一直以来桃嘉都搞不明白她的精神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在她知道了。
是因为饥饿。
是因为精神力是如此的……美味。
她死死盯着那块巨大晶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越走越快，干脆飞奔了起来，漆黑的身形快成一道闪电向着目标冲了过去。
在即将接近晶体之时，她甚至提前张大了嘴巴，想要直接将其啃一口进肚。
然而身体却在和晶体接触的瞬间穿了进去。
由于冲的太快，黑猫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一时被摔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重新找回理智，桃嘉差点气到晕厥。
她那么大一块精神力晶体到底跑哪里去了！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像是忽然穿越到了另外一处空间，桃嘉来到了到处都生长着矿石晶体的矿洞之中。
晶体本身散发着微光，无数晶体给整个矿洞提供了柔和的光源，让桃嘉能很轻松地看清周围的环境。
靠近晶体时，她发现晶体表面如同被打磨过一样十分光滑，从里面还可以看到倒影。
不过倒影的形状有些奇怪，桃嘉凑到近前，在里面看到了露出尖牙、后背拱起的一只黑猫，看起来很逊的样子。
虽然到嘴的精神力飞了，但她又哪有气成这样？
桃嘉一口啃在这块晶体上，却什么都没有吃到，晶体居然是虚幻的，一时之间更气了。
顺着矿道往深处走去，无数个晶体映照出了无数道倒影，
有坐着的黑猫，有打滚的黑猫，有进食的黑猫，有一团用语言不是很好描述的黑影，有桃嘉，有穿着冲锋衣的桃嘉，有剃光头发的桃嘉，有在玻璃罐中的桃嘉，有身体支离破碎的桃嘉。
‘都是幻觉？’
因为倒影一个比一个离谱，桃嘉感觉受到了精神污染，看久了差点真以为自己就是倒影中的模样，她连忙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她有一种预感，她所渴望的东西就在矿道的尽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桃嘉不再关注晶体，矿道中横七竖八的晶体渐渐消失，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亮起了一道强光，然后空间忽然开始收缩，眨眼间她就被那道强光所吞没。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桃嘉发现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时她身处的地方四周都是会将人眼睛灼伤的纯白，除了面前三层高的巨大琥珀，周围空无一物。
桃嘉向着琥珀靠近，感觉其内部似乎是些流动的浑浊液体，不时有细小的气泡从底部向上方飘去。
黑色的猫爪触碰到琥珀平滑的表面，忽然，一根莹白的手指从一片浑浊之中伸出，在琥珀内部，指尖和外面黑猫的爪子对上了。
顿时一股震颤传遍桃嘉全身，琥珀之中橘黄色的暖光缓缓亮起，里面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女人身影。
女人背后有无数条红色丝线，像是正在孵化之卵中的红血丝那般将她的身体和琥珀内壁连接在一起。
她伸出双臂对着黑猫做出了一个托举的动作，桃嘉便无法控制黑猫的身体，随着琥珀中的女人慢慢向上浮空。
诸多不属于她的情绪毫无缘由地骤然出现在桃嘉脑海中，良久之后，黑猫和琥珀同色的眼里，涌出了两行眼泪。
她用额头抵住琥珀的外壁，其内的女人同样做出了这个动作。
黑猫的嘴巴一张一合，精神体发不出声音，但整个空间都回荡起了桃嘉的声音：
“我答应你。”
女人闭上眼睛，一滴无瑕的泪珠从睫毛上浮向上方。
就在这时——
咔嚓咔嚓。
琥珀的外壁出现了道道龟裂，女人的脸上也生出裂痕。
“啪”地一声，三层楼高的琥珀碎裂成了无数碎块，这些碎块在空中停滞了片刻之后，尽数朝着黑猫的体内涌去。
*
瑰丽购物广场一层，挑空空间下方的圆形广场之中，云翊闭上眼，给出了最后的命令：
“动手！”
霎时间，一股极其蛮横的精神力在被精神图景所覆盖的区域肆虐。
波斯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即便是以他A级实力所构建的精神屏障，此时也像是风中残烛一般羸弱不堪。
如此竟还只是释放精神冲击的起始阶段。
云翊张开的屏障在此时彻底支撑不住，然而迫不及待奔涌而出的失控精神力，在企图脱离掌控的瞬间就被无比磅礴的精神冲击席卷湮灭。
波斯特身形一晃，只感觉整个世界在眼前骤然扭曲成一团，因为精神力受创而引发的尖锐嗡鸣在耳中疯狂嘶吼，他一把扶住旁边的墙体，好悬才没有丢人地直接坐在地上。
这才只是在边缘不小心溢散出来的部分，而被奚泽直面轰击的巨大晶体，此时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完全不见了踪影。
A级与S级看起来只是跨越了一个等级而已，在亲身体验过后，波斯特已然明白了二者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好在来自精神力的攻击只对拥有精神力的生物有效，整座商场在经受过如此洗礼之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波斯特暗暗点头，看来经此一事异常处理局的经费又会提高不少。
想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变。
不对啊，他已经不是处理局的人了，反之这次捅出大篓子的人是他们安保公司，后续追责起来，估计他今年的奖金……可能连明年的奖金都要泡汤了。
云翊扶了波斯特一把，问道：“要不要回来处理局？你知道的，行动科的人手总是很紧张。”
波斯特回过神叹了口气：“我倒是想。”
“不过可惜，现在不能。”
他拍了拍云翊的肩膀，A级哨兵的手劲不出意外让对方成功皱起了眉头：“云翊队长是觉得安保公司的手脏吗？”
这话算是双关，那三个哨兵的失控都是由只会拿钱办事的安保公司一手促成的。
云翊沉默不语，看着像是默认。
“哈哈，处理局里谁不知道就属侦查二队的云翊队长最为心软……”
这话虽然二队的牡丹逢人就说，但也是局里上下都公认的事实。
波斯特低下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顺便收起了眼中的怀念，呵呵笑了声：
“那是因为您比大家伙都清楚，人命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不值钱的东西。”
“而第一不值钱的，就是哨兵的命。”
“有句话我早就想对您说了。您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不，云翊队长，您拯救不了任何人，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在我动手之前，你还可以选择用你自己的意志离开。”
云翊面无表情地把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掀开了一截。
其实他的向导素隔着衣物也能传递给哨兵，做出这个动作只不过是为了给熟人威慑。
“好好好……”波斯特立马把双手举到胸前：“我这就走。”
烦人的哨兵很快消失不见，云翊微垂着头，有些走神。
波斯特有句话说的或许没错，他救不了任何人。
甚至还有人因为他而死了。
就在刚刚，那个新人的精神体，随着他的命令也被一同湮灭了。
……
可忽然间，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云翊猛然回头，看到活蹦乱跳的桃嘉正从楼梯上吧嗒吧嗒地跑下来。
边跑还边喊：“云翊队长，你们在哪儿？太黑了我看不到！”
云翊用手环上的灯闪了两下，很快桃嘉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忘了是该责骂这个鲁莽的新人还是该惊讶于她的毫发无伤。
但紧接着，桃嘉发出了一声惊呼：
“奚泽，你受伤了吗？”
云翊抬头往身边的方向看去，在他愣神的功夫，解除精神图景投影的奚泽不知何时半跪在了地上。
他脖子上的项圈快得像是错觉般闪过一道红光。
云翊的呼吸顿时停滞住了。
瑰丽购物广场顶层，横亘在挑空区域的连廊上，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普通男人，将手中的遥控器丢进了垃圾桶。
跟随着治安局负责撤离的人员身后，在离开这座商场之前，他压低了声音，嘲弄般地说道：
“人虽然蠢了点，做出来的东西还挺有意思。”
“如果不是执着于构成矩阵以此来对普通人下手，即使是单独的一个，对哨兵来说也是最恐怖的武器了呢……”
“你说是吧，奚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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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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