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谚竹原本以为陶总会带他去类似于戒同所的黑诊所，在路上跟他爸解释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结果到地方才发现是家正规的医院。
“不对呀，那他自己开车干嘛？家里公司要倒闭了？还有我这又没感冒又没缺胳膊少腿的，他带我来医院干嘛？”
陶谚竹暗自嘀咕着，跟着他爸走，最后停在了精神科门口。
“我找人通过关系了，你直接进去。进去后左边第四间房，杨医生在那等你。”
“哦。”陶谚竹应了声，不安地迈出脚，按指示敲开门，满面疑惑不解地走进去。
“陶谚竹对吧。”一个看上去脾气很好的中年男人冲他露出和蔼的笑容。陶谚竹的疑惑却没有因为医生的平易近人消失半点，只是冲他微微点头。
开始是聊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虽然陶谚竹知道这是医生们拉近关系的惯用手段，可他还是放松了不少，说不上心门大敞，但也算得上好了很多，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紧绷，甚至边聊边盘算起回家后该怎么安慰温虺那小子。
火候差不多时，谈话步入正题。
“谚竹啊，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陶谚竹思索了下，摇头。
杨医生斟酌着换了个问法：“你最近有老是看到某个人吗，就是近段时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并且老是在你独处的时候出现？”
“这倒有一个，算是发小吧，暑假的时候刚从美国回来，就住我隔壁，人挺好的。”
他的语气里透露着赞扬，但当他想到了今天的事，面上却露出一丝细微的难过。
“这样啊……”杨医生透过镜片观察，突然间换了话头，“听说你上高三了，压力大不大呀？”
“还行。”
“好，谢谢谚竹同学的配合，出去的时候可以叫一下陶总吗？”
陶谚竹满头雾水地答应下来，起身去叫他爸，自己则在确认没什么事后，就要了车钥匙，去到车里坐着。
无聊地支着脑袋看了会儿车窗外面的落叶，陶谚竹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在微信里和温虺的那个聊天界面里随意地上下滑动，纠结着晚上到底该说什么才能尽可能地安抚温虺的情绪。
维持两人的现有关系再好不过了——能有一个会在你赶作业的时候陪着你，会在你生日的时候偷溜进学校给你庆祝的哥们儿实在不容易。
不过估计温虺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毕竟“人是目的性动物”。
……算了，和之前一样也不奢求了，就希望温虺早点找到一个也喜欢他的人，自己就作为朋友祝福他们两个吧。
车门被打开了，但陶总没坐进去，只是站在车门口端详着他。
“……怎么了？”陶谚竹被他爸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问了这个他记忆了好多年的问题。
紧接着，陶总冷冰冰的话语像冬日的寒风一样倒灌进来，斩断了他的万千思绪。
“谚竹，我们家住的那层从来都只有我们一户。”
“你那所谓的发小，根本不存在。”
陶谚竹呆愣愣地望着他，像是被打了一闷棍，表情说不出来的疑惑。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抓了抓前额的碎发：“今天是4月1日？”
“陶谚竹，我没跟你说笑。”
一张医院证明被劈头盖脸地摔到他脸上，砸的他表情看上去更懵了。
陶谚竹浑浑噩噩地拿起那张报告单，陶嘉禾则点了根烟，含在嘴里把车子启动。
余光瞟见他儿子还是一副梦游的
样子，陶嘉禾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好让窗缝里透过来的风把他吹醒。
“刺啦”声从副驾驶座传来，是陶谚竹在撕那张证明。
证明被撕成再也拼不回去的碎片后被洒落在陶嘉禾这辆价值不菲的保时捷上。
“爸，你和那个庸医是不是在耍我……”
回应他的是车窗刮来的呜呜风声。
“是不是？”
没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他愈发焦躁了起来。
“说话啊！爸…”
“说话啊！你他妈说话啊！”
那一刻，陶嘉禾其实可以用很多词汇来描述陶谚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嘶哑、难听、愤怒……可他却想到了可怜，想到了那个相似的身影。
嘴里的烟掉了一大截烟灰在陶嘉禾高定的西服裤上，陶嘉禾却一点也不心疼，不怕烫似的随手拍掉，也不关窗户，任由一地的纸屑和烟灰在空中飘，继续开车，丝毫不理睬儿子那发疯似的质问。
大抵是意识到再怎么吼，陶总都不会理睬他，或者说这个答案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陶谚竹终于不再质问什么，疲惫倚靠在靠近车门的一侧，偏头望着外面明艳红火的秋景，心中一片冰凉萧瑟。
车子驶过家蛋糕店，陶谚竹忽的把手覆在脸上，颤抖得厉害，喉咙里泛起甜腻的血腥味，甜的叫他想起那天温虺送给他的生日蛋糕。
但这份甜腻被他咽下去了。
所以过了五个红绿灯，陶谚竹又把手放下，依然是倚在车窗旁看风景。
陶嘉禾觉得差不多了，拿拇指摁灭烧的只剩滤嘴的烟。
“想休学吗？”
半晌，一道略微有点沙哑的声音传来。
“医生怎么说？”
“他说是早治疗为妙，但考虑到你现在是高三，再加上药物治疗会损害记忆力，所以我打算让你先观望一阵，看看能不能自己抑制住。”说到这里，陶嘉禾顿了顿，“听说你那个幻觉是从美国过来的，那就让他什么地方来就什么地方回吧。”
陶谚竹的手缓缓攥紧，刚要说出否定的答案，却不料陶嘉禾像是看穿了他的反应。
“我之前刚刚发了个视频给你，你看完再告诉我答案。”
陶谚竹打开微信，看见被他置顶的温虺，心被刺了一下，飞快地错开目光，点开陶嘉禾给他发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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