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还是不救?

“你怎么会有他的大理石雕像?”辛德瑞拉问。

“是在一艘沉船里捡到的。我觉得特别好看,就拿到花园里做装饰了。我的花园种了一圈红艳艳的花,拼成圆形,就像太阳一样。洁白的大理石雕像放在红花中间,赏心悦目极了!”

辛德瑞拉想了想,之前确实听说过王子殿下丢失过一船货物。原来是船沉了啊。她盯着有些犯花痴的小七,表情严肃地告诫道:“小七,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听好了,你就像欣赏你的大理石雕像一样,远远地欣赏一下他的外表就行。可千万别想着得到他的爱之类的事情。”

小七歪着头:“为什么呀?”

她不想再提自己和这位王子的破事,只是说:“他现在是要坐船去另一个国家,迎娶他们的公主。不可能再娶别人啦。”

“哦……”小七失望地点点头,敏锐地察觉出辛德瑞拉对王子有些不耐烦。海特在一旁关心地看了辛德瑞拉一眼。

王子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迎着风,大声念着一首情诗,似乎在练习怎样跟邻国公主表白。

只听见他正在充满热情地朗诵着:

“啊,我美丽的公主——”他夸张地一挥手,动作幅度特别大,“为了你,我不惜漂洋过海——”

然后他做了个要把心掏出来的动作,眼神充满深情:“我要倒光整片海洋的水,只为向你证明一件事——即便是这样,也没法浇熄我对你火一般炽烈的爱。”

呕,现在看着,真是装腔作势到让人倒胃口。辛德瑞拉心想,自己当初也不知道为啥就信了他的鬼话。他的深情太廉价了。

小七听到这番话,顿时对王子好感全无:“呀,这人好讨厌啊,居然想倒光我们海里的水,就为了证明他的爱?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办?海里的各种生物怎么办?”

“放心,他只是说说而已,他才没那本事。”海特吐槽道,“他还不如用浴缸发誓,至少浴缸里的水真的能倒出来。”

这话成功逗乐了辛德瑞拉,他们同时想到了之前沉睡森林中的“泼水节”,两人相视一笑。

辛德瑞拉说:“但浴缸听起来哪里有大海有气势。我看他连浴缸的水都不会去倒。所以干脆说个大的,听着比较能糊弄人。”

海特还记得辛德瑞拉之前在厨房听到侍女们的话时,曾伤心地流过眼泪。现在看到辛德瑞拉能神色自如地开着玩笑,他便放心了。看来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王子。

三人不想再去听王子的诗朗诵污染耳朵了,加快速度往前赶。但由于是要迎娶公主,所以王子这次出行开的是最气派的一艘大船。这艘船的船身长得很,一顶小小的帽子要从船头行驶到船尾,也花了不少时间。

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不祥的预兆悄然而至。

早上的海面原本风平浪静,阳光温暖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皇家大船平稳地一路前行着。一切似乎平和无事。

谁也想不到,天有不测风云。

远处的海平线上,厚重的乌云慢慢聚集到一起,风速逐渐加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压迫感。突然间,狂风骤起,原本轻柔的海风转变成怒吼的暴风,风帆被吹得猎猎作响,船体也剧烈地摇晃起来。船员们紧张地跑来跑去,试图收紧风帆,稳住船只。海浪越来越大,一波接着一波向船只冲击。甲板上溅起的海水冰冷刺骨,几乎掀翻了站立不稳的船员们。

乌云迅速遮蔽了天空,阳光顷刻消失不见,天地陷入了昏暗之中。狂风撕扯着船帆,船桅摇晃得如同随时要折断般。接连几声巨响,几根桅杆倒下,缆绳在空中乱舞,仿佛凶猛的蛇一般。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船体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它撞上了水下不起眼的暗礁。船员们面露惊恐,开始拼命舀水。可是他们舀水的速度完全抵不上进水的速度。海水如同凶猛的怪兽,迅速淹进底舱,船体逐渐倾斜,摇晃更加剧烈。

王子来不及回到船舱,他抱紧了船头的雕塑,脸色苍白,眼里全是恐惧。

折断的桅杆、碎木块、绳索和船帆四散漂浮在波涛中。陆续有船员落入冰冷的海水里,他们绝望地抓住漂浮的木板,拼命挣扎着。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四处都是悲惨的呼救声。

小七之前只见过沉船的残骸,从不知道海难是如此可怕的场面。她已经吓得躲到了海水下面,不过她的双手还牢牢抓着辛德瑞拉和海特所在的那顶帽子,生怕朋友们也被风掀翻进浪里。她觉得,或许是王子之前大放厥词要倒空大海里的水,所以触怒了海神。

海特将辛德瑞拉拉到帽子里,尽量替她挡着风。他能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安慰地怕了拍她的肩膀。她听着四周绝望的呼喊,心中既是着急,又难受不已。

海浪咆哮着冲击着船只,一股巨大的波浪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船只在它的魔爪下无处可逃。同时它也像一张血盆大口,即将要吞噬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辛德瑞拉高高举起了仙女棒,集中全部精力许下一个心愿:

“我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在这场海难中幸存下来。”

这一次,仙女棒闪耀出的光芒比以往都要璀璨。它对抗着天空中的阴霾,照亮了四周的海面,也照亮了散落水中的一切。

风暴似乎减弱了一些。小七也好奇地露出了脑袋。

落水的人看到这道光,心中燃起了些许希望。他们以为这是船长发射的遇险求救的信号弹。或许,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下,就有人来救他们了呢?于是,抓着浮木的人将它抓得更牢;什么都没有的人竭尽全力游向船只;被绳子缠住的人使劲踢着脚,想要挣脱它……每个人都在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他们也坚持不了太久,因为有些人的双腿已经冷得抽筋,仅剩的一点力气也在逐渐耗尽……如果不能尽快摆脱海水,那等待他们的就是丧生海底的命运。

小七虽然不介意自己的海底皇宫多些客人,但如果客人要为此丢命,那她也于心不忍。看到她的朋友们已经有魔法相助,她便松开了抓着帽子的手,想去帮帮落水的人。可惜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凭她一个是救不过来的。而且她还必须要小心行事,不能暴露自己。她刚刚将一个快要撑不住的年轻士兵托了一下,等他扒上浮木又立马松了手。士兵沉浸在极度的惊恐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善良的人鱼公主救了,只是以为他幸运地借助了海浪的力道。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小七的动作确实轻盈的宛若海里的泡沫。

类似这样救人的事情,她还悄悄做了不少。

没多久,仙女教母的声音在辛德瑞拉耳畔响了起来,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对辛德瑞拉说:“我亲爱的孩子,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愿望。需要耗尽很多很多的魔力。所以,你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辛德瑞拉的声音微微发颤。

“救人和保留魔法,你只能选择一个。也就是说,如果这一次,你要选择救他们,那以后你就再也不能使用魔法了。你真的愿意这样做吗?”仙女教母非常认真地问道,“你好好想一想,救,还是不救?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其实,对辛德瑞拉来说,这个问题根本无需考虑。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她不可能做出其他选择,答案只有一个。

她望了一眼依旧在海中苦苦挣扎的人们,望了一眼此刻狼狈不堪的王子,又回过头看了看举着外套替她挡风的海特。

海特迎上辛德瑞拉的目光,坚定地说:“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理解你、支持你。”

小七也跟着点了点头。

辛德瑞拉最后看了一眼光芒璀璨的仙女棒,开口道:“仙女教母,我不需要时间考虑,我现在就能给你答案。”

“是的,只要能救下所有的人,我愿意放弃魔法。”

一道刺目的银光闪过。仙女棒彻底消散无踪。天空劈下一道闪电,劈开了船舱的储藏室。几十艘充气救生艇落入海中,漂到即将淹死的人身边。他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救生艇,扑倒在地,松了一口气。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他们挤在一起取暖,有些人肩上披着毯子,还有一部分人在大声祈祷。王子也在侍卫的搀扶下,坐进了最大的一艘救生艇中。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坐上了救生艇。皇家大船现在只剩一个船头还露出水面。不一会,它彻底沉了下去。人们纷纷激动地叫喊着,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感谢上天!感谢上天!”完全不知道辛德瑞拉为此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乌云散开,天重新亮了起来。海面重归平静。

辛德瑞拉看着还没一顶帽子大的自己,又看了看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人海特,突然扑到海特怀里,猛然抱住了他,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她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但我只能这么选,我没法见死不救……可是我再也用不了魔法了,我一无所有了,我们可能永远都这么小了……对不起,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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