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鸣啊!”姑姑在后厨喊他,贺鸣隔着烧烤店大厅还能看见她那蜡笔小新屁股似的分瓣儿盘头发型一闪而过。
“诶!”贺鸣也扯嗓子回了一声。
“搬一箱啤酒给12桌客人。”
“好!”
欢迎收看我们张二烧烤店的免费助兴节目,山歌对对唱。
贺鸣撇撇嘴,把橡胶手套撸下来去搬酒。
他姑嗓门大,去了烧烤店为了彰显自己是老板娘,感觉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先气沉丹田,贺鸣小时候都装哑巴。
贺翠莲很不满这种行为,虽然最后侄子都把活干了,但这无疑是对于她权威的挑战,于是每次都要先不停高呼贺鸣名字,直到得到满意的音量回复才继续下命令。
贺鸣不想成为她在逼仄生活空间里汲取安全感的吸管,但是姑姑无法去掌控她的丈夫和儿子,只能紧紧捏住他这个寄人篱下分外理短的侄子。贺鸣安慰自己,就当获得了一张亲情体验卡。
“您好,这是您点的啤酒,需要帮忙开盖吗?”
这也是姑姑的营销策略,指望侄子那张脸可以迷得对方多开几瓶燕京U8。
贺鸣一觉得这种冬天暖气都舍不得开足,上半截串温乎下半截串冰冷的店,他一边抛媚眼一边用睫毛开瓶盖都没用。
二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诶诶诶你眼睛往哪看呢?”
癞蛤蟆大哥带着女生消费时遇到了一个盘靓条顺的服务生提供没有必要的服务,愤怒挑刺儿。
看我姑姑的屁股瓣盘发呢。
贺鸣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只是把开瓶器轻轻放在桌上,准备转身离开。
一定要轻轻放,响亮一声扔过去就可以直接当开战宣言。
他不想在烧烤店和任何人发生肢体冲突。
但是大哥显然很想和人发生肢体冲突,贺鸣刚走到后厨门口,就听到一声清脆巨响,伴随着男人哀嚎。根据贺鸣丰富的打架经验,这是人脑瓜子被拍在什么上的动静。
外面一共就两桌客人,另一桌刚刚看了一眼也是个女生埋着头不知道在干嘛,大哥究竟是被谁揍了,贺鸣怀着一种略微激动的心情,顺手从桌子上端了一盘凉拌拍黄瓜出去,防止事态向更严重发展。
丘犹已经在这儿支着头撑了有一会儿,今天月圆他本身脑子就不清醒,出来还被死孩子放鞭炮惊了一跳,头痛又烦躁,强忍着走了两步进到这个看着冷清的饭店想缓一缓。
结果还不如在马路牙子上蹲着。
先是店员猿猴怪叫,然后旁边这桌大哥刺啦刺啦盘着串大声忏悔自己作为京圈佛子却在女人身上屡屡破戒,期间又夹杂一两声小明大军的,他脑子里混沌的场景从战友惨死已经演到小明和战友做追击相遇问题了。
“美女,怎么不点菜,过来跟爷一起吃呗。”
由于只有三个人,他确定这傻逼是在和自己说话,抬头看了一眼。
“艹,怎么是个男的。”
丘犹头发及腰长,穿着水洗牛仔外套,脖子上还绕了两圈淡紫色马海毛围巾,低着头时候不怪别人认成女生,现在一抬头露出张五官飞扬眉眼深邃的脸,再漂亮也能看出是个男人。
大哥平日觉得自己仪表堂堂,街上男的哪个看了自己都自愧不如,不去当男明星仅仅是因为不想,否则容不得这些小白脸带歪女人们的审美,今天好不容易叫出一个女生出来和自己吃饭,接连遇到两个他心底都觉得确实帅的男人,火冒三丈。
尤其这个和娘们似的还留个长头发,旁边的真娘们眼睛也一直往过扫。
“你看什么看,这种和你一样头发长见识短的娘炮能有我把你艹的爽?”
“你瞎说什么?”女生已经气红脸,后悔答应出来起身想走,被男的一把拽住往回扯。
“别把你脱发和无法bo 起的气往我身上撒。”
贺鸣端着盘黄瓜晃悠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以为的“女生”站起来一米九几,声音低沉地说出这句话,手稳稳的摁着桌上那颗凉菜拼盘里的头,另一只手还在兜里插着。
他悄无声息呲了呲牙。
这兄弟有点太装逼了吧。
一上来就打人脸不说,还插兜打,对面癞蛤蟆没刷够等级不配见您右手呗,骂个人文绉绉也要酸倒牙。
就不能说“阳痿老秃头,你再说一句试试!”这种话么。
确实是没那句帅哦。
下次我也这么骂。
他边呲牙咧嘴边转身,这位逼王摁小鸡一样,武力值差距这么大打不起来。
“服务员,哎服务员你他妈干嘛呢,就看着他打我啊。”
砰。
丘犹把他拽起来又拍了一次,他被吵得头要炸了。
打不起来但是大哥一直当皮球也没法做生意,贺鸣想了想朝丘犹走去。
"皮球拍累了吃点拍黄瓜吧,今天给三位免单。”边说边稍微用力,对方给个面子就能顺势拉开。
丘犹看着这个小孩儿端着盘黄瓜四处转,现在溜溜达达过来拉架,就淡淡说这么一句,很想笑但是眼前一黑。
贺鸣感觉到胳膊的主人整个人也往后仰,惊得迅速侧身揽住,他身体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伸出来撑了一把地面,到贺鸣身上时候有所缓冲。
这是什么新型骗局吗,贺鸣看着怀里男人紧闭的双眼心中一片茫然,前一秒还哐哐砸人后一秒就晕了。
脖子上的长毛围巾倒是挺暖和的,他顺道擦了把手。
一阵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贺鸣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一个啤酒瓶子敲碎在胳膊肘上,里面的酒也撒了一身。
艹!
男人啤酒瓶正好砸在麻筋上,贺鸣连疼都没反应过来就起身一脚踹对方肚子上,对方摔在啤酒瓶堆里诶呦直叫唤。
“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做不成生意!啊!”
“你报吧,我还没成年,偷了这儿老板的钱打白工,正好把你踩废了进去歇几年。”
贺鸣一脚踩住男人,反手拖下印着招牌大字的红色围裙甩在地上,面无表情吓唬对方,他瞥见姑姑一把拉回去蠢蠢欲动的表弟。
地上男的还想说什么,就被贺鸣胳膊上的血滴到脸上。
贺鸣心里吹了声口哨,明显看到对方气焰收了三分。
“还他妈在这儿愣着干嘛,你想赔我医药费?”
这话一出来对方果然恶狠狠表示想得美,放了两句狠话往停车场走。
“你自己打车回吧,别和那秃头大哥一道。”贺鸣对着那个看着丘犹一脸担心的女生嘱咐了一句。
别担心这个祸害了,你担心一下自己吧姐,这个时候有审美怜惜美人了,下次出来别人叫你吃饭看见那种秃头货色就逃行吗。
贺鸣踹了脚还在地上昏迷的睡美人,他一肚子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把那傻逼打了,也比这种别人出气他挨揍的情况强。
踹完扔椅子上,他往厕所走。
洗漱台前,贺鸣对着流水走神,暖水管又坏了,出来是刺骨的冰水,正好冲的伤口发木。
那个长发男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小时候放学回家路上踢石子时候经常思考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如果一只快要进化成人的猴子,遇到了人类,双方是什么感觉呢?
如果英语试卷又不及格,他就会思考,第一个中国人是怎么学会外语的?
这些问题他没有找到答案,因为那台“只能用来学习知识”“拓宽视野”的电脑锁在表弟房间,他不能动。
长大也就抛脑后了,今天遇到的这个客人……长相和说话口音,明明是中国人讲普通话,却让他想到上面这两个问题。
猴子看到第一个人类……
人类第一次接触全新的语言……
他觉得鸡皮疙瘩顺着自己胳膊往上窜,凝神一看,发现不是感觉。
“你不想干了就说,一点事儿就炸算怎么回事?”
“你以为你是谁?和你表弟一样是个高中生吗?我供你吃喝是让你来当服务员不是来当打手!”
……
刚才事情没解决姑姑躲得严实,解决之后姑姑就叉着腰开始骂,骂什么都万变不离其宗,先说他不安分白养了,再见缝插针夸张耀阳两句。
贺鸣白着嘴唇捂住口袋抖腿,等她喝水休息时候扔下一句“下次不会了,我去诊所买个药。”迅速起身离开,留下姑姑在后面喊着让他洗完碗再走。
门口椅子上丘犹还闭着双眼,躺在蓝色塑胶椅子上双手端正摆在肚子上,惬意的仿佛在沙滩旁晒日光浴。
好欠揍,真想给这张脸上来一套还我漂漂拳,贺鸣歪头夹住呼叫120的手机,拽过围巾仔细把手上的水抹上去。
一出门,贺鸣就低头憋着一口气往家旁边的小公园跑,他跑得很快,衣摆翻飞,心脏砰砰直跳,跑着跑着忍不住往前蹦两下,再去摸摸裤子口袋。
公园深处,贺鸣撑手翻墙,里面有一小片空地,摆着破旧的娱乐设施。
十几年前这里出过一场事故,死了小孩,人流量陡然下降,哪怕翻新了几次设施都吸引不了人们,后面杂草丛生鬼气森森,不少混混半夜过来找刺激,试胆的和偷情的遇见,尖叫声吓得喘气声变成国骂,一来二去管理员索性砌墙封了这一小片地,不熟悉的人以为外面已经是公园尽头。
弯腰从滑梯洞里拽出一个屁垫儿,用狗尾巴草编的,每年狗尾巴草疯长时候他就薅一把绕着最外面盘两圈,一点点从杯垫盘成屁垫。
他把手伸到裤兜里,屏气等了一会儿,有个冰冰凉的东西小心翼翼缠上手腕。
贺鸣青春期从来没有做过类似那种自己是拯救世界的男主角的梦,他的热血都挥洒在如何能从表弟筷子底下多抢两筷子肉,以及往金猪存钱罐里多塞几张票子。
愿望太切实际,老天看了都觉得无聊。
但是今天,他捡到了一只,会飞的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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