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格鲁的尸体,从山坡上滚落!
然而。
昂潵的包围圈也彻底成型,四个部曲一千六铁骑,对阵仅剩的一百梁骑。
“他们上了弓弩手。”轩辕狗蛋目光沉沉,扫视虏骑:“翠花,你的射艺比我好——能射穿那北虏汉子么?”
轩辕翠花摇头:“太远了,至少要有半里地的距离。”
二人齐齐看向周玉臣,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割下了格鲁的脑袋。见他们望住自己,周玉臣随手将人头丢给轩辕翠花:“拿着,功绩呢!”
轩辕翠花接住人头,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只怕……我是没机会拿它去换功绩了。”
轩辕狗蛋也面色阴沉:“眼下我们只剩这点人,气势微弱,如何冲锋?”
兄弟俩都擅射艺,自然明白弓骑兵的威力。此地开阔,北虏只需要万箭齐射一轮,就足够他们人仰马翻!再来一轮骑兵冲锋,百骑也不够他们践踏。
周玉臣没有回答,她擦了擦手上的鲜血,问闻人鹤:“行不行啊你?”
闻人鹤吐得胃袋翻转,忍住恶心,颔首:“……问题不大。”
“那么待会就靠你了。”
周玉臣转身打马上前。一支支箭簇泛着寒光,紧紧地跟着她的步伐移动,随时都可以把她射穿。而周玉臣似乎全然不觉,只听她高声叫阵:
“昂潵!按你们的说法,贵种是不会死的。”
她双手空空没有武器,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上空,语气戏谑:
“我很好奇,是真的不会死吗?不如让我们来问问,你那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天神,今天你——到底会不会死!”
话声方落,周玉臣打了个响指!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那响指的声音本该听不到。可是昂潵却听见了“喀嚓”的一声响!
北虏以为是弓弩或是火器,微微骚动。
却见一簇绿色浓烟,直冲上空!
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昂潵震惊地看见,一道道旗帜打了出来,有的是“武宁铁骑”、“平夷突骑”,有的是“潘家军”,甚至还有些他不知道哪来的“李氏”、“苟氏”等等旗帜。
最大的那顶旗帜,居然又是齐王的王纛!
“糟了,是调虎离山之计!”
昂潵横目望向山岗,那里聚集了他的六个部曲!为了生擒“齐王”,昂潵特意派遣了精锐部队前往搜山。眼下这支队伍估计才淌过河流,刚刚爬上山岗。
“报——!后方有梁军,目测约数千人!”
“报——!左翼有梁军,约数千人!”
“右翼也有数千人!是潘家军!潘处道领兵出城了!”
数千人又数千人,这是一万骑的架势。
昂潵再一想:不对,梁人怯懦,他们敢出兵必然不只万骑。就听这沉重如雷的马蹄声,几乎可撼动大地!还有这滚滚的尘土,阵仗大得可遮蔽天日!
这绝对是三万骑以上。
昂潵忍不住,再次打量那个叫阵的少年,这厮到底是梁廷的哪路人物?怎么年少如斯,白面类妇,却有如此能耐?!
周玉臣将灰头土脸的闻人鹤,一把捞起挂在马上,她再次拿起了斩.马刀:
“诸位,援军已至。”
话音未落,周玉臣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向昂潵所在方阵:
“——功在此时!”
轩辕兄弟亦换了重斧双锏,再次喝道:“鱼鳞阵!”
百余梁骑信心大作,迅速在身后展开阵型!
这一次,梁骑的刀锋由周玉臣、轩辕兄弟三人组成。
一簇簇箭矢飞射,擦过周玉臣的面容,射穿她的锁甲,但她毫不停顿,一马当前冲到阵前!
护盾遮蔽着北虏的弓弩手,前方又有刀牌手保护,本是无可畏惧。
但是周玉臣、轩辕兄弟不怕死!周玉臣肩上还带着箭矢,却重重地横刀扫去,把头一个站出来的虏人大汉斩开!
轩辕兄弟更是挥舞双锏和双斧,砍得血肉横飞,硬生生地凿开了一个缝隙!
也许是对生机的渴望,也许是功绩的诱惑,又也许是那一句“贵种真的不会死吗”的反问。眼看一个个悍虏竟被斩成肉块,梁人们意识到——这天神庇护的贵种,竟然也是会流血会死的!
顷刻间,梁骑一拥而上,硬生生撕开了这个口子!
且不说弓弩阵被打破,近距离的弓弩毫无杀伤力,只能任人宰割!“更近迭退,败而不乱”的虏人开始乱了。
“将军!”
阵中,一名裨将对昂潵道:“我军三面被切割,请将军速速定夺!”
昂潵的目光从周玉臣脸上,移向轩辕兄弟,他们一个马上挂着人头——是他的副将格鲁;一个鞍上系着大纛——是他的将帅纛旗。
从戎多年,昂潵心中第一次有这样诡异的感受。就好像一个高大健全、全副武装的大汉,居然在被一只蝼蚁追杀!
愤怒震惊之余,昂潵感觉到了新奇和愉悦。哪怕是三万骑所迫,他也仍然觉得,这是蝼蚁!
“这三只老鼠很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杀我。”
昂潵沉声道,腰腹用力促马上前!
而在战场的后方。
何弥一脸烦躁地问朱麟:“我们还要来回奔跑多久?”
他手下的禁卫军,再加上不愿意随李仙君前往“剿匪”的几百骑,被安排在后方来回奔跑。将士手中不拿刀,只拿着树枝扫在地上,愣是扫出了遮天蔽日的尘沙!
朱麟连连呸了几口带土的唾沫:“按周太监的计划,只要贼首被斩,就能停下。”
贼个屁的首!
李仙君以“前方有匪徒抢劫、先行部队被围”的名义,把这四千多人骗上了战场。可是何弥心里门清:什么贼首,什么剿匪,这里可是中渡镇!
谁敢在北虏的地盘当强盗?不怕前脚刚抢到手,后脚自己就被抢吗?
李仙君要去杀的,绝不是什么强盗。
可何弥已经被骗到这来了,如此情形,他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破。不然就禁卫军这帮怂货,绝对会溃逃!
周玉臣,你等着,老子回去一定要狠狠地参你!
何弥恶狠狠地暗骂,转念又想,周玉臣估摸着是想斩杀敌军的主将“昂潵”。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昂潵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吗?
哪怕何弥远在京城,也听说过北虏昂潵的威名,他一人就可抵千骑,阵前砍杀,速度极快!再强的好汉,再硬的头颅,在昂潵面前就像熟透的果子,轻轻一捋就掉了!
侥幸能活下来的梁人,给这位杀神取了个“人屠”的绰号。
“人屠”对凡人,孰胜孰败,还用说吗?
然而就在此刻,前方突然先是一阵骚乱,接着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无数道声音,无数张嘴唇,无数种方言都在喊同一句话——
“昂潵已死!”
“昂潵已死!”
“昂潵已死!”
何弥惊愕得顿在原地,差点被身后的骑兵撅了!
莫说是何弥,昂潵本人听到这句话也很震惊。
他率领着一小支精锐,本打算亲自了结周玉臣等人。却不料周玉臣只跟他打个照面,就调拨马头跑了!跑得还贼快!
刚才那不可一世的狂妄,竟然荡然无存。
昂潵本以为周玉臣是怯敌,瞄准她的后心,掷出一支破甲锥:“小老鼠,跑什么?”
眼看周玉臣硬生生地吃了一锥,也不反击,而是左钻右窜地没入骑兵阵。
已经上当过一次的昂潵,不由怀疑这又是一次调虎离山,顿时迟疑。
他却不知道,周玉臣冲到阵外高声大喝:
“帅旗在此!昂潵已被斩首!”
“——尔等跪降不杀!”
在昂潵看不到的地方。轩辕兄弟一个高高举起格鲁的人头,一个高高扬起蔑里干的帅旗!
那人头血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模样,只看得出是浅棕色的头发,和昂潵一样。而外围的虏骑又不知道帅旗早就被夺,看见那沾血的白狮纛旗,虏人个个心中惊惧!
再加上,他们现在又被三方梁军切割,一时间军心大乱。
虏骑四个部曲,彻底被破阵!
就连留守阵眼的这支虏人部曲,在混乱之中,也开始半信半疑。他们想着周玉臣那一股不惧死的邪劲,还有她那句“天神之论”,本就迷信的虏人越发怀疑,这少年身上很邪门。莫非,她真的用妖法,伤了主帅?
半点妖法也不会的周玉臣,屁股后面被一支愤怒的虏骑紧追咬。她本就挨了昂潵一锥,遁逃时又吃了两箭。要不是轩辕兄弟左右扈卫、互相照应,周玉臣早就成了周刺猬。
“周太监,真不调回去斩杀昂潵吗?”轩辕狗蛋问道。
周玉臣吐了口血沫,笑骂道:“你大爷的!还真是[功在此时]啊你!”
轩辕兄弟逃出生天,又捏着功绩在手,对周玉臣早已是叹服不已。轩辕翠花性格周全,一向善于为人处世,他瓮声瓮气道:
“你把帅旗、人头都给了我们兄弟两,我们怎能好意思?自然也想为周太监夺取功业。”
这话说得谦虚,其实是再次跟周玉臣确定,这两个功绩是不是真的归给他们。毕竟周玉臣狡猾奸诈,身上还有齐王的命令,如果她反悔了,轩辕兄弟也只能乖乖把人头帅旗让出。
周玉臣摸了摸坚甲下的闻人鹤,确定他只是颠晕了,这才摇头笑道:“一只猪头而已,我的功业不在这。”
她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指向开门接应的中渡镇:“——那里才是。”
说罢,周玉臣一夹马腹,奔向前方的李仙君。
昂潵的铁骑惊惧之下,战力不比往时,而李仙君、潘处道指挥作战有素,梁人士气大涨。尤其是大部分虏骑,之前都听过“潘处道已死”的传闻。结果一看,这个清癯的儒将,居然又威风凛凛地出现了!
阵乱则难以传令。
重重围剿,再加上中渡镇城墙上,还有蓝蕤娘、詹允南的重弩伺候!箭簇如雨,见到刚刚成阵的虏骑就铺天盖地地射来打断。
昂潵勉强收拢了半支部曲,在众人的劝说下,只得含恨撤兵。
此役,被围困多日的中渡镇,终于解围。
但是朝廷会赏赐吗?
这一轮打完了。
周玉臣(负伤版):“我好像忘了谁?啊!燕官妹妹!”
赵况:“……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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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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