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走廊比陆听厌记忆中更加昏暗。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压抑感,让他呼吸不畅。
方迟让走在他前面,背影比平时更加单薄,白衬衫在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光中几乎透明。
“阿姨今天怎么样?”陆听厌小声问。
方迟让摇头:“昨晚又吐血了。”他的声音干涩,“医生说肝功能持续恶化。”
512病房门前,陆听厌突然拉住方迟让的手腕:“等等,如果...如果问题太敏感,你可以不回答。”
方迟让的手腕在他掌心中微微发颤,像只受惊的小鸟。“问吧。”他轻声说,“我也想知道真相。”
病房里,林月华靠坐在床头,比陆听厌上次见她更加消瘦,脸色蜡黄得像旧报纸。
但看到他们进来,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小陆来了。”她虚弱地微笑,“听说你们晋级决赛了?”
陆听厌点点头,把路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柜子上摆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林月华和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一起,男人搂着她的肩,两人笑得灿烂。
陆听厌认出那是方岳,方迟让的父亲。
“阿姨,”他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您认识这个女孩吗?”
林月华看到照片,手指猛地攥紧了被单。
她的目光在陆听厌和照片之间来回游移,最后落在儿子身上:“迟让...你带小陆来是为了这个?”
方迟让坐到母亲床边,握住她的手:“妈,陆听厌的妈妈...是不是曾经和你们一起玩音乐?”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林月华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陆听厌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突然开口:
“陈冉...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钢琴手。”
陆听厌心头一震——陈冉是他母亲的名字。
“我们两个个同校。”林月华的声音飘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外公任教在我们学校,我和方岳组了乐队,陈冉...遇到了陆名。”
“我爸?”陆听厌喉咙发紧。
林月华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爸年轻时也弹吉他,弹得很好,但他们家反对...后来他放弃了音乐,也要求陈冉放弃。”
陆听厌想起家里那间永远上锁的琴房,和母亲偶尔流露出的忧郁眼神。
“那场车祸...”林月华突然哽咽,“我们本来都该在车上的...陈冉临时有事没来,你外公半路下车买烟...只有方岳和志强...”
方迟让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指节发白。
陆听厌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呼吸困难。
“为什么...从没人告诉我这些?”
林月华苦笑:“你爸禁止任何人提起,车祸后,他彻底恨上了音乐,认为是我们带坏了陈冉。”她看向陆听厌,“你七岁那年偷偷学钢琴被他发现后...”
“他砸了钢琴。”陆听厌机械地接上,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七岁生日那天,他兴奋地弹奏刚学会的《小星星》,父亲冲进来,当着他的面用高尔夫球杆砸碎了那架白色立式钢琴。
那是他最后一次碰钢琴。
“后来陈冉送你到乡下外公家住了一个夏天。”林月华轻声说,“回来后就再没提过音乐的事。”
陆听厌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需要...出去一下。”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干呕起来。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绿红挑染的头发突然显得如此可笑。
——这不过是对父亲的一种幼稚反抗,就像组乐队一样。
冷水拍在脸上,陆听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他走出洗手间时,发现方迟让靠在墙边等他,手里拿着两张纸巾。
“给。”方迟让递过纸巾,“你还好吗?”
陆听厌接过纸巾,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丝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没事。”他低声说,“只是...很多事突然说得通了。”
方迟让点点头,领着他来到医院后花园。
五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花坛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我一直以为我爸反对音乐是因为觉得没用。”陆听厌坐在长椅上,声音嘶哑,“没想到是因为...”
“恐惧。”方迟让接上,“他害怕历史重演。”
陆听厌转头看他:“你好像不惊讶。”
方迟让望向远处:“我姑妈...她一直告诉我音乐是危险的,小时候我不懂,直到看到我爸的遗物——全是乐谱和唱片。”他苦笑,“最讽刺的是,我妈教了我第一首歌。”
“《月亮代表我的心》摇滚版?”
方迟让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陆听厌勉强笑了笑,“你唱得...特别有感情。”
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
一只蝴蝶落在附近的花丛上,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决赛...”方迟让突然说,“你还参加吗?”
陆听厌攥紧拳头:“当然,现在更得参加了。”
方迟让的眼睛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的两颗星星。
他伸出手:“一起。”
陆听厌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和力量。
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
——不仅是为了反抗父亲,更是为了所有被压抑的声音,包括母亲那个从未实现的音乐梦想。
回谷仓的路上,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远处雷声隆隆,空气中弥漫着雨的气息。
“要下雨了。”方迟让抬头看天,“快点。”
但他们还是没来得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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