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性扫描……”江辰的话像一块冰，砸在安全屋沉闷的空气里。沈清澜感觉刚刚因完成缝合而稍有松弛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甚至比之前更加致命。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仿佛怕被无形的监听设备捕捉。
“不是人力排查。”江辰已经挣扎着站起，动作因伤口的牵扯而显得有些僵硬，但眼神却锐利如正在校准的狙击镜。他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一个漆黑的、布满不断流动的绿色数据流的界面。“是更高层面的权限，可能在调用市政监控网络、通讯基站信号密度分析、甚至……卫星遥感的热源或异常电磁信号捕捉。他们在用数字筛子过滤整个城市，寻找符合特定‘特征’的目标。”
他指向屏幕上几个突然跳红、并快速移动的光点：“我们在废车场停留时间过长，生物特征残留可能被建模。加上我之前为了获取档案，突破了一些防火墙，可能留下了反向追踪的痕迹。他们正在快速缩小范围。”
屏幕上，代表扫描波段的红色区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正在地图上迅速扩散，距离他们所在的城北区域，仅隔几个街区。
时间，以秒计算。
“能阻断吗？或者干扰？”沈清澜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短暂干扰可以，但会立刻暴露我们的精确位置和拥有高级反侦察能力的事实，等于自曝。”江辰摇头，手指在几个外接设备上快速切换线路，屏幕上的数据流变得更加狂暴，“我们必须在扫描波抵达前，完全‘消失’。”
“怎么消失？”沈清澜看向这个功能齐全却又如同钢铁囚笼的安全屋。
“物理切断所有主动电子设备，进入绝对静默。然后，离开这里。”江辰说着，已经动手开始拔除工作台上主要设备的电源线和网络连接，动作快而有序，显然是经过无数次演练的本能。“但在这之前……”
他猛地转头，看向沈清澜，目光灼灼：“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被动躲藏永远无法取胜。陈天宇和帕拉苏斯动用这种级别的资源，说明他们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也说明我们触碰到的核心，比想象中更致命。”
他从工作台最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封装在特殊金属壳里的黑色U盘，塞到沈清澜手里。U盘入手冰凉，带着奇异的重量感。
“这是我之前几次试探帕拉苏斯外围防火墙时，意外捕获的几段加密数据碎片，一直无法完全破解。里面的加密算法非常古老，但又嵌套着最新的量子密码技术，极其矛盾。”他的语速极快，“我怀疑这里面有关键信息，可能与那个基因项目，甚至与‘沈兄’的直接线索有关。我的设备和解码能力不够，强行破解会触发自毁。”
他紧紧盯着沈清澜的眼睛，像是交付最后的希望：“你的大脑，你的模式识别能力，是‘项目’的产物，也许……是唯一能绕开这些防护，看到里面真相的钥匙。但这很冒险，一旦意识沉浸进去，可能……会触发我们未知的东西。”
沈清澜握紧了那个冰冷的U盘，感觉它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掌心发痛。又是“项目”，又是她那诡异的身世。她厌恶这种被设定的感觉，但此刻，这却可能成为唯一的利器。
“我需要怎么做？”她没有丝毫犹豫。
“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用非联网的隔离设备读取。用你的直觉，你的潜意识去‘感受’那些加密数据流，而不是用逻辑去‘分析’。”江辰的语气带着一种不确定，这在他身上极为罕见，“这很玄学，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非常规路径。”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楼外传来，不是火警，而是某种社区治安巡逻车的警笛，由远及近，似乎就停在了他们这栋楼附近！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凛然。
扫描波的先锋，已经到了。借口排查，实为侦察。
“没时间了！”江辰猛地将最后一个主电源闸刀拉下，整个安全屋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渗入。他快速将一个准备好的背包甩到肩上，里面是必要的生存物资、武器和那个加密通讯器。
“分开走！”江辰在黑暗中抓住沈清澜的手臂，力道很大，“我引开他们注意力。你带着U盘，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备用撤离路线走，去‘第三地点’汇合！”
“第三地点”是他们之前约定的、只有在最极端情况下才会启用的、连章老爷子都不知道的最终安全屋。
“你的伤……”沈清澜急道。
“死不了！”江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记住，数据是关键，活下去更重要！走！”
他猛地推开安全屋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后面是通往隔壁空置单元的秘密通道。他将沈清澜往里面一推，自己则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通往楼道的主门。
楼下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询问声。
沈清澜最后看了一眼江辰消失在楼道光线中的、决绝的背影，牙关紧咬，不再犹豫，闪身进入黑暗的通道，反手将暗门轻轻合上。
通道内狭窄、肮脏，充满了陈年的灰尘味。她凭借着记忆和摸索，在绝对的黑暗中快速穿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能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江辰故意弄出的较大动静，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他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沿着预设的复杂路线，从另一个方向的出口，悄然潜入了一条更加偏僻、堆满建筑垃圾的小巷。
当她终于从城市的缝隙中钻出，重新呼吸到相对自由的空气时，天色已经大亮。她混入早起的人流，感觉每一个路人都像是潜在的监视者。
她紧紧握着口袋里的那个黑色U盘，它冰冷而沉重，像一枚通往未知深渊的钥匙，也像一块压在她命运之上的、冰冷的墓碑。
江辰生死未卜。
而她，必须独自一人，带着这个可能蕴藏着一切答案、也可能带来彻底毁灭的数据碎片，走向那个孤注一掷的“第三地点”。
她抬起头，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被数据和血缘笼罩的、越来越深的黑暗。
她知道，下一段路，她必须独自面对数据深渊里的恶魔，也可能是……她血脉源头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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