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要不咱们还是去治疗吧~”
“合着你线上劝不动就跑到我这里来线下继续劝。”
我看见粟子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我,到:
“你知道什么叫做晚期吗?就是上了手术台割肠子割胃都治不好的那种,最多做个化疗延缓病情发展。”
“那能活长一点算一点嘛...”
“化疗太疼了,活着也是遭罪,我不要。”
粟子拒绝的很干脆,干脆的我想踹她几脚。但是现在不太敢踹了,她现在有点脆弱。
“本来不做化疗就疼,做了化疗还要受化疗的疼。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觉得最可怕的是,化疗太能折腾病人的精神气了,我不去。”
粟子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苹果:“病房太安静了,而且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像以前。”
“以前?医院不都是这个味道吗?”我跟在粟子旁边。
可能是因为想到以前的事情,粟子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给我一种忆往昔的怀旧感,一般这种感觉都来自我那上了年纪的妈身上。
“我小时候有次生了一场很重的感冒,被接去咱们老家原来开在老街的老诊所吊水。”
“因为地方小,吊水房间的对面就是开药的地方,中药西药都在那儿拿。它旁边就是住院的房间。”
“你还记得吗?”
“当然了。也就我们这一代人都记得的吧,上小学的时候它就搬走了,然后街上就陆陆续续的开了很多家药店。”
“嗯!我记得那个时候,诊所熬药就在走廊上,好香的中药味啊。我当时在吊水的时候就在想,那些住院的人可真幸福,每天都能闻到这么香的味道。然后我走的时候,就问我妈...”
我看着粟子换了一种幼稚的语气,就像是在模仿小时候的那个自己。突然感觉我俩都是戏精。
“妈妈,我也好想住院啊。”
我看见二十几岁的粟子,用一双装的完全不像的纯真的眼神看着我,我笑得不行,配合她问道:
“然后呢?”
“然后,我妈就打我打着出了诊所的门,不过也就几步路没打几下。后来她就走在我前面,嘴上骂骂咧咧,还时不时转过身站在路上骂我。从老街到我家,骂了半路呢。”
我收了笑容,其实这种被父母毫不面子的打骂在农村很常见,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本来没什么,不过我现在却不想笑了。
Md,害我笑了一下。
“现在想想觉得小时候挺没心没肺的,就为了经常能闻见药草味,就想着住院,没想到,我小时候就开始搞抽象了。”
“你们单位不是能报一部分医药费的吗?你不治不白瞎了那些治疗费?亏死了。”
粟子洗着手上的苹果:“我不要。”
“那叔叔怎么办?你是独生女,你走了叔叔一个人怎么办?”
“我爸?”
我看着粟子沉吟,正当我以为找到了劝说点,没想到她立刻就否决了我:
“我爸也才五十几,他再找一个也想搭伙过日子的不就行了,他还有几套房子呢,还有退休金、养老保险,他怕什么。”
“那阿姨呢?”
“她就更不用考虑了,她还有个儿子了,能养老能孝能忠~”
我沉默了,粟子说的很有道理,除了他的父母未来会失去一个女儿外好像没什么损失,没必要让自己去受苦。
不对!我有点混乱了。
“你真的想好了?你不怕以后后悔。说不准以后某个时刻你就会想要是今天答应我积极治疗了就不会怎样怎样,就有很多时间去做某些事情。”
“会吧,不过我每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选择不要现在后悔,因为怎么选都会后悔,所以干脆尊重当下的心意去选择。”
“你说的那些没做完的事情,可能那些事情本身就不需要结局,可能注定就不是我去完成的,不过我临走的时候会给它们找个好归宿的。”
粟子将切好的苹果块放到我面前,
“贺涵,我知道你想让我去接受治疗,但说实话这件事就是疼上加疼,并且是限制活动范围的事情,我不想做也不愿做,你不用劝我了。”
可你走了之后,除了回忆我还能从哪里见到你呢?粟子...
4.
在粟子若干次看向我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的问道:
“你左眼皮抽筋啊?”
“你明天不上班?我这儿离你工作的地方老远了,你明天得多早起床才能不迟到啊?”
“嗯,不上班,我请假了。”
“请假了?!”
“对,请了年假。”
“你别忽悠我,你没提前交申请报告这能通过?”
“所以,我还请了婚假,特别着急的那种。”
“你骗人吧,我都要死了还要随份子钱!”粟子颤栗了。
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她心里在想:她这个朋友强的可怕。
“滚犊子,忽悠人家的,我结没结婚她知道什么,到时候人物信息没更新我就说半路又后悔了呗。”
“牛,你牛!我好感动。”
“那就去治疗。”
“不要。”
我撇过头看着粟子满脸都写着拒绝,大咩。
“你现在带病休假,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吗?趁我有二十天假期,你要是想出远门儿,我也能看着你。”
“哇,贺涵你真的好好啊~”粟子倒在我身上,亲昵得蹭了蹭,像只猫一样。
“那咱们去拉萨吧!”粟子说着在电脑界面打开一个【fly】的文档,我看见里面写了好几十页的攻略,当即黑了脸。
“计划的这么周详,你打算背着我出去玩呗!嗯,是不是?!”
粟子笑嘻嘻的,打着‘懵’混过关,“还没定了~这不就带上了嘛~”
我划动着鼠标仔细的看着十几页的文档,同时惊讶于P人的计划能力,“你怎么想着去拉萨?”
“网上不经常说人生总要去一次拉萨嘛~以前我嗤之以鼻,现在我逐帧学习。”
“你现在能去吗?”我从电脑里抬起头看着粟子尚且还红润的脸。
“能,我查过了,我现在还能去。”,粟子眼睛亮亮的看着贺涵,“去吗?”
“去呗,反正我也没去过。”
“那咱俩好好商讨商讨。”
“行。”
夜深
两人躺在床上,粟子就在床上板(就是像鱼一样闹腾),搞得我也睡不着。得,她就是故意报复我没让她看完那集综艺呗~
可能她觉得我不理她没意思就停下来了,改成噪音攻击:
“我想刷个小视频。”
“睡!”
“贺涵我给你唱首歌吧,咯咯咯咯~”
“睡觉...”
“贺涵,我给你背首诗。”
“你睡不睡你!”
“嘘~别出声。”粟子滚到我身边,手指差点戳进我的鼻孔里。
“......”真的,哪怕她现在是病人我都想锤她几下。
粟子操着一口并不专业的朗诵声,浮夸而又充满感情的朗诵着不知道是谁写的诗:
“我要~一望无际的~旷野! 我要~呼啸而过旷野的~风~,使劲的、疯狂的、狠狠地!将我包裹起来~”
粟子的语言逐渐去除了浮夸的语气,一下变得正经起来,反而听起来怪怪的。
“我要~碧海的蓝天,我要自由吹到我的身上,我要我的灵魂得到真正的释放...”
“我要、我要...”
我侧过头,在黑暗中她看见晶莹剔透的光,亮起又瞬间闪灭。
在没有空谷回响的狭窄的房间里,响起了幼兽悲嚎的哭泣声。
在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传出尚未说完的话,【我要一个拥抱】
我抱着蜷缩着身体的粟子。我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拍在粟子的身上,像每个母亲在孩子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一遍一遍的哄着他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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